白衣男子似乎听到了她的脚步声,轻轻转过头来,眼里尽是笑意,“醒了?”
她点了点头,走近了看才发现桌上放着几个红润硕大的石榴和一些已经被剥开的果皮,果皮的旁边还放着一个白瓷盘子,里面装着晶莹的石榴果肉,一粒粒饱满可人,那双骨节分明清瘦的手上侵染了姜黄色的石榴汁,原来是在认真的剥石榴。
吃石榴是个繁琐的事儿,特别是这么一粒粒放到盘子里,更是耗时间,没有一点耐心还真做不了。
“听说你每到这个季节就喜欢吃石榴,我去集市上买了些,剥了放在盘子里,你待会洗把脸就来吃”,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特别自然,就好像两人已经是一对恩爱的老夫妻了。
她点头答应,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便缓缓坐在杭久身旁,眼神闪烁的看了他一眼,有些不自信的说,“那我爹……”
杭久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轻轻看向她,“你放心,我已经为石伯伯和陆师叔安顿好了,我们先走,他们由禺枭和焚诸护送到雪域山,这样一来,你就再也没有什么可担忧的了”。
郁苳又默默的点点头,似乎这样的安排是最为妥当的,她不可能抛下爹和师叔不管不问,最好的办法就是带他们一起走,但是有个问题,不知道他们愿不愿意。
她又想起昨夜北千沧说的,焰摩天来到了人间,会吃掉她的灵魂,正想开口,两个身影就出现在回廊处,眉间依旧笼罩着乌云。
石一菲焦头烂额,见到院中两人微微皱了皱眉,撸起袖子便坐到了石凳上,和杭久面对面,话还没说一句,先伸手抓了一把白瓷盘中的石榴,头一仰,尽数放在口中。
石一菲抬眼,“好像真有这么回事,你的意思是,吸干这些少女精气的是阴人?”
陈东阳难得表现肯定的态度,“我觉得很像”。
郁苳不禁联想到焰摩天,毕竟听北千沧的语气,不像是在开玩笑。
她试探的问,“我听说焰摩天来到了人间,专门吃人灵魂,吸人精气,会不会是这个地府逃上来的阴司搞的鬼?”
在座三人的眼中都惊起轩然大波,看样子,他们对焰摩天来到阳间的事并不清楚。
石一菲瞪圆了眼睛,不敢相信的说,“你是说地府的十殿阎王之一,死王焰摩天来到了阳间?”
郁苳心里也有些打鼓,“好像是这样”。
陈东阳额间已经冒出细细密密的汗珠,“听祖师爷爷说过,死王犯了滔天大罪被关在了第十八层地狱,如果真的逃到了阳间,那一定是个劫难啊!”
焰摩天的事她知道的不如这些长辈多,原本也就是封存在记忆里的故事,到了她们这一代,知之甚少,原本以为她这一世也不会再听到关于焰摩天的任何事情,传说中的一切已经成定局,不料这阴司居然还能到阳间作恶。
看来决意离开雾里镇是一个正确的选择,雾里镇毕竟是阴间距离阳间最近的地方,杂七杂八的阴魂怪事太多。
这不,连地府最大的恶人都来到了雾里镇,还真是成全了她离开的想法。
杭久听后没有说话,紧紧的抿了唇,眼眸里多了一丝复杂的情绪,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石一菲认怂,“这事儿我不能管了,否则连我自己的小命都保不了了”。
陈东阳把头点的像小鸡啄米一样,“师哥说得对,这烂摊子,我们一定不能插手!”
郁苳本想趁机告诉他们一起离开雾里镇的决定,但看着阿久沉思的面孔,她又觉得单独找个机会和石一菲说比较好,万一石一菲大发雷霆,不仅自己不走,还不许杭久带她走,那反而会成为阻碍。
黑狗血当然是抵抗不了焰摩天这等凶神恶煞的地狱阴司的,否则也不会接二连三的有女子遇害,还真是让人束手无策。
黄昏的时候,阿久一袭白衣站在院中,余晖洒在了他的身上,镶了一层金边,好似从漫天飞舞的霞光中走出来一个绝美的人儿。
郁苳站在回廊,单手扶住朱红色的柱子,看着这个令人神往的背影,不小心走了神。
都说女子容貌太美容易祸国殃民,什么天妒红颜,红颜祸水之类的词就是这么来的,但是却没有人说,男子要是太美,也会令一批女子折腰。
有时候郁苳都会自我怀疑,能对杭久动心,是不是因为他的容貌?她竟然回答不出来这个问题,所以一度觉得自己是个肤浅的人。
毕竟是仙,嗅觉也相当的灵敏,人还没转过身来,便淡淡开口,“出来吧,别藏了”。
郁苳不满的走下回廊的梯子,嘟嚷着,“我才没有藏,只是站在看风景”。
杭久回头,完美的侧脸上是一道金光,他似乎有心事,眉头锁得很紧。
“火儿,过来!”他轻声道,“我与你商量件事”。
她眼睛一瞪,好奇的走到杭久跟前,“什么事啊?”
“原本四石是去雪域山的那条道的最佳季节,雪化开了,虫蚁树洞也正是活动频繁的时候,能最快返回雪域山,可是现在,我们的计划可能要提前了”,杭久认真的看着她。
这句话让郁苳险些走了神,难道神仙不该是腾云驾雾,一溜烟就到了雪域山的么?怎么还要等雪化开靠徒步走?
她试图理解,“你的意思是,我们要尽快离开这里?”
“没错”,杭久点头,“我正是这个意思”。
郁苳自然理解杭久的意思,焰摩天一来,肯定最先找像郁苳这样阴气重的女子作为食物,现在留在雾里镇多一天,危险就多一分,现在他的法力仍被雪域果封印着,自然是打不过那死王焰摩天的。
“你的运程和气数已经被地府的人写得一清二楚,白纸黑字在生死簿上,一旦你离开雾里镇,就会暴毙而亡,所以,现在只有一个办法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带走你”杭久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认真。
原来她那只见过一次面的娘李香浓并没有骗她,果真是一离开雾里镇就会死亡,听他的语气是已经找到了化解之法,十有八九和万重花海的那位高人有关。
“你说”,郁苳屏住呼吸,生怕他说出个什么自己接受不了的法子来。
“有句话叫,阎王叫你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离开雾里镇唯一的办法,就是去死”。
开玩笑的么?寻死何须这么大费周章,但还是耐着性子等他把话说完。
果然,杭久又继续说,“既然运程和生死掌握在地府的人手里,我们没有办法篡改,那就做个假的出来,躲过这一劫”。
也就是假死,地府的人也不是吃素的,不知道假死这个方法行不行得通,但是既然阿久能不远万里去万重花海,看来还是可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