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北千沧就像没有听到一般,扶着墙壁的手微微发着抖,脚下一软,竟重重摔倒在了地上。
急忙过去扶他起来,但手碰到他身子的一刹那,竟然变成了透明,生生穿过了北千沧的身体。
自己居然不是实体?
她无能为力的看着地上的人,一缕湿润的发丝贴在脸上,竟让人生出一丝怜惜之情。
肩胛之处传来一阵温热,郁苳惊慌失措的回头,发现自己还是在那张小小的床榻,侧身而卧,身后一只手从肩胛移到了腰间。
皮肤之间的摩擦带来的异样感觉,这让郁苳突然想起一件事,她睡前脱去了湿漉漉的衣衫,现在正.....的蜷缩在被窝里。
耳边传来熟悉的温润如玉的声音,“做了什么梦?”
是杭久回来了。
兴奋的转过身去,对上那张纯净如白雪的脸庞,杭久微微一笑,眸子里却闪过一丝风霜感,像是风尘仆仆的从很远的地方赶过来。
郁苳突然想起一件事,手臂条件反射的抱住....急迫的问出了那句心中藏匿很久的话。
“消失这几天,你去了哪里?”
阿久的神情不再是之前的躲闪,像是已经做成功了一些事,也不打算再隐瞒。
“万重花海”。
这个名字一听就不像是人间的地名,让人不禁联想到层层叠叠的花丛和四处飞舞的花瓣,郁苳脱口而出,“那是哪里?”
两人都是侧身躺在床上,被子中间的空隙让冷空气钻了进来,杭久往前移了移,抱住了郁苳,两人的身体之间,膈着郁苳的一双手臂。
“那是苦海尽头的一方净土,在那里住着一个世外高人,这次我离开,就是去寻他”,杭久说。
离开就不能说一声么?害自己白担心,郁苳不满的咬了咬嘴唇。
杭久似乎很清楚她的想法,手掌轻轻婆娑在郁苳的后脑勺,又说,“那个高人不是在闭关就是在游历,要找他很难,当时知道他回来后我就直奔万重花海去了,来不及与你说,害你担心了”。
原来是这样,难怪第一眼看他就有奔波之后的疲劳感,原来是去了那么远的地方。
郁苳本不打算继续问,杭久毕竟也不是普通人,她只知道自己和他的这断断续续加起来一年左右的事情,不知道他的家人、更不知道他其他的交际,除了禺枭和焚诸,她不知道他身边还有什么人。
所以,更不知道这次去万重花海的目的是什么,一切都不知道,但是,就在一切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她还是义无反顾的选择跟着他去雪域山。
杭久将头埋在她的颈窝,脖子处传来痒痒的热气。
他又继续说,“我错了”。
郁苳听得云里雾里,不知道杭久的意思。
还没问出口,就听见他轻轻的说,“你最讨厌的就是若即若离,这样会让你没有安全感,我来到这世上寻你,消失了又回来,回来后又消失,却不敢对你说明一切,我知道你一定有很多问题想问我,但你却从来没有问出口”。
郁苳心里如电击过一般,刺得心脏颤了一下,的确,如果说有什么心结,未知就是最大的心结,以前她不说,但是并不代表她不在乎。
她沉默了一会儿,只听见温润的声音在她耳边轻声说,“雪域山是仙山,从那里来到人间,需要食下雪域果,经过虫蚁树洞才能抵达,雪域果在雪域山是增强法力的灵丹妙药,但到了人间,却是隐藏仙体、道术、记忆的工具,六道之中,仙如果擅入人间,会受到反噬,所以服下雪域果是最好的选择”。
郁苳的心里已经笼罩了无数个惊叹号,默念了无数个原来如此。
“第一次我变回婴儿,是因为跟地府的阎君动了手,不料法力没有恢复,被他打回了虫蚁树洞,困了好些天才回来,我将全身的意识放在了手指上,用一滴指尖血压住,你把我指尖的那滴血拿掉了,我才得以恢复”。
当时她只是不小心看到阿久的指尖有一滴血红色,便好奇的扣了下来,没想到机缘巧合之下,还帮助了阿久恢复成长大后的样子。
“那之后,我发现自己的意识已经在体内得以苏醒了,后来不小心用了指尖血,在六道之中引起了一阵小风波,又不得不又在虫蚁树洞中隐藏一段时日”。
那次好像听石一菲说起过,杭久用指尖血将赵弘文的魂魄归位,几次躲躲藏藏,怕遭到反噬,也就是我们常说的遭天谴,后来杭久意识渐渐清晰,就变作了八九岁少年的模样回来,反复的来回,始终没有说明缘由,也是怕泄露天机。
肉眼是浑浊之眼,人的眼里只能看到人世间的东西,飞禽走兽,树木丛林,但是人看不到的东西还有许多,就如很多人看不到魂体,但是也有许多魂体、阴差游走在人间。
杭久不说,并不是怕告诉郁苳,而是怕其他人听到,引出不必要的麻烦。
郁苳好奇,“那你现在怎么突然告诉我了?”
问题刚问出,她就觉得自己傻了,可能是因为他们即将离开雾里镇,去那座传说中的仙山,所以也就不怕告诉她了。
但是杭久的回答还是让郁苳意外了一下,他柔声说,“因为万重花海的那位高人有了封印你气息的办法,所以……我们很快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原来杭久风尘仆仆的去万重花海是为了自己,为了怕自己的气息突兀的出现在雪域山遭到六道的反对和反噬,他才会马不停蹄的赶到万重花海寻求帮助。
不知窗外是几更天,只知道雨还是淅淅沥沥的下着。
她想,一个人能为了自己反复折腾,受尽折磨,她还有什么不满意?
“累么?”这么多次的折磨,放做旁人,早都失去了耐心。
杭久在她的头发上轻轻一亲,“只要能重新出现在你面前,能听见你的声音,一切都值得”。
郁苳想到之前的种种,她不后悔自己做过的一切,也庆幸自己能遇到杭久,能与他相识、相知、相恋。
雨点唰唰的打在地上,她的心很小,只要彼此心里只有对方,便是这天上地下、万物生灵最珍贵的东西。
醒来时外面已是一片晴空,床上只有自己一个人,圆桌上放着一个木盆,里面装了半盆热水,盆旁边放了一张白色的软布。
伸手试了试水温,温暖舒适,刚好适合洗脸。
院子里坐着一个人,一袭白衣,黑发如瀑,背对着她坐在冬青树下的石凳上,不知道在做什么。
石一菲的厢房紧闭着,看样子已是不在棺材铺,这几天他们似乎都比较忙,郁苳本来也是很关心家中的生意和镇子里人的安危的,但去意已决,过分关怀只能徒增伤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