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的正是如今地府的现状”,阿久像是知情人一般,缓缓的说。
郁苳一个激灵,阿久居然连地府的事都知道,来了兴趣,“什么现状?”
“孟婆不在地府,所以许多人都带着前世的记忆投胎,不仅仅是姓郝的小子,还有许多人,他们都拥有前世记忆,甚至,好几世的记忆都仍保留着”,阿久淡淡的说。
什么?孟婆不在地府?难怪郝小贼说孟婆的汤兑了水,一点效果也没有,敢情给他们喝汤的压根儿不是孟婆啊!
这么个大事,居然没把地府的一池水搅浑?也真够能耐的。
“那孟婆去了哪里?”郁苳好奇。
奈何桥边的孟婆,是地府中专司掌管将生魂抹去记忆的阴使,她为所有前往投胎的魂体提供孟婆汤,以消除鬼魂的记忆。
都说孟婆汤,味微涩,略咸,小时候听石一菲说过,孟婆汤是由鬼魂和人的泪收集煎熬成汤。
泪又分为酸、甜、苦、辣四种。
简单理解,倘若自己的心上人喜欢的是别人,心里会流下酸涩的泪,这种泪叫“酸”泪;
喜极而泣,在甜蜜、幸福瞬间留下的泪,叫“甜”泪;
人经历磨难,在人世间感受离别、背叛、伤痛时流下的苦涩的泪,称之为“苦”泪;
辣,跟正常人理解的不同,并不是吃辣椒时流下的,而是被在意的人捅刀子,被阴辣之人残害时流下的眼泪,人存于世,阴谋残害的事太多,这种泪不少。
这四种眼泪加上各色各样的灵魂,熬制成一种喝了可以忘记所有烦恼、所有爱恨情仇的茶汤。
郁苳也不知道这孟婆汤到底长啥样,但是根据雾里镇一直流传的说法,孟婆汤是无色的,是真是假也无从判定。
孟婆……
郁苳一直以为,这些阴司都在地府安安分分各司其职,没想到还有这孟婆还能偷懒翘班,无视三界六道的规则,也算是一朵奇葩了。
两人晃晃悠悠,不一会儿便走到了棺材铺。
杭久突然顿住,定定的看着她。
“孟婆,来了阳间”。
什么?!此言一出,郁苳更是惊诧不已,孟婆是还阳为人了?还是以阴灵的形式在阳间飘荡,她这一双阴阳眼没啥好处,就是看阴人看得真切,万一以后叫她给碰上了怎么办?
“这……她来阳间做什么?都说这种老太婆最古怪了,要是不小心被我碰上,指不定吃什么亏呢!”郁苳一股脑儿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杭久淡淡一笑,看着黛色渐起的天空,没有说话。
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张口,“走吧!进屋去”。
这个小孩!长得那么可爱,声音也那么清脆动听,神态却十分老成,郁苳无奈的摇摇头。
阿久不回答,也许是他也不知道吧!就算他是神,也不一定知道的那么清楚。
夜里天空零星的闪耀着几颗星星,郁苳拿了壶酒到院子里去喝。
石一菲和陈东阳又被吕项给叫到衙门去了,大抵听说是蛊虫的事儿,官府在召集方圆几百里的有才之士,准备清除蛊虫这个祸害。
天气一回暖,昆虫鸟类都活动起来了,冬青树下发出一声声响亮的蛐蛐声,郁苳想看清楚蛐蛐在哪里,找来找去都看不到踪影。
阿久从一回屋便在房中闭不出门,她也就不便打扰他,喝酒这事儿,自己喝叫品酒,吆三喝五的在一起喝,那叫灌酒,酒中的美味丝毫品不出。
如此甚好,难得自己清净,玉色的酒坛、玉色的酒杯,趁着这忽明忽暗的星辰,实在是美哉!
她不嗜酒,但是偶尔品品,也能增添乐趣,一口火辣入喉,胸腔腹腔腾起一股热气,液体流到五脏六腑的什么位置都一清二楚,在此刻,缅怀亲人,寄托相思,最好不过了。
三杯两盏下去,头有些重,睡意昏沉,眼前的冬青树也出现了叠影,郁苳满脸通红,看着冬青树呢喃。
“怎么会有两棵冬青树……”。
又对着冬青树傻笑一番。
迷迷糊糊,不知道怎么就出了门,往棺材铺大门口霸气一坐,将玉壶口含在嘴里,仰头一饮而尽,话说回来,这酒喝到个六七分,也品不出个好坏了,索性开怀喝个痛快。
前方一团黑糊糊的影子在面前晃来晃去,郁苳脑袋跟着那团黑色左摇右摆,眼花得实在看不清是什么。
难道是魂体?看她喝醉了想欺负她?哼,也不看看家中供奉着谁,百鬼之首的钟馗又不是摆着做装饰的。
她眯着眼睛指着那团黑影,“大大胆!小鬼还不速速离去”。
没想到那团黑色一溜烟跑了过来,郁苳甩甩头,这不是那条软萌阴犬黑尘么?怎么来了这里?
黑尘在她脚边摇着尾巴,时不时“汪汪”叫两声。
她红着脸摸摸黑犬的狗脑袋,柔声道,“小尘啊,你来这里作甚啊?”
黑尘倒像是能听懂她话一般,朝着她“汪汪”叫,奇怪的是,黑尘嘴里虽然发出的是犬吠声,但郁苳却能听懂它说的每一个字。
听了黑尘的话,郁苳一惊,“你来告别?你要去哪啊?”
不足她膝盖高的小黑犬朝着她又是“汪汪”几声。
黑尘一直在她旁边吠,郁苳听着听着,面色越来越凝重。
来回问了好几个问题,郁苳才弄清楚了事情的始末,黑尘是特意来找她的,说它要回阴间了,还说苍玥的死是它干的,它变成两人高的模样,将苍玥叼起来从高空抛下,又对着她抓了几爪子,估计苍玥看到黑尘那凶神恶煞的模样时就已经被吓死了。
我们很快就见面了……
黑尘说的是,我们很快就见面了。
郁苳一怔,这话是什么意思?是它很快就会来阳间,还是自己很快去阴间?
一阵突兀的冷风吹来,郁苳清醒了许多,抬眼看看四周,自己居然还是在院子里,方才那一切好像都是梦,她正抱着酒坛趴在石桌上睡觉呢!
天上的星星还是一颗一颗闪耀着。
也许又是自己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了吧!
她一开始很害怕那条叫黑尘的阴犬,直到后来黑尘显出真身,小小萌萌的样子,自己才慢慢消除对它的恐惧,想想抱它在怀里的触感,如果黑尘真的走了,还真有些舍不得呢!
当初是阿久给她说的黑尘的事儿,可能阿久知道一些什么吧!
说曹操曹操到,心里刚想着阿久,身后就传来一阵脚步声,转过头一看,一袭白衣翩翩而立,笑意盈然的看着她。
“火儿,可是要找我?”声音十分好听。
郁苳见过大雪纷飞时纯净透彻的天地,见过山涧晨曦带着露水的兰草,见过春红盛开泉水叮咚,却都不如此刻的阿久。
星辰之下,白衣黑发,肤若雪,貌若仙,就这么轻轻一回头,恍若隔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