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儿叹息一声,告诉两人,万万不能在这鹊枝山过夜。
他撕裂的脸上如逶迤盘旋着一只百足蜈蚣,一说话,竟整张脸的皮肉都拧在了一起。老头儿说自己在这山脚住了三十五年了……
鹊枝山在几十年前是一座很有灵气的山,正是有灵气的滋养,山上藏着珍贵的药草和数不尽的虫蛇鸟兽,过去鹊枝山方圆十几里的村民们都会到这座山上采药打猎,挖人参,猎麋鹿,不少村民就靠贩卖山上的这些好东西维持生计。
直到某一天,到山上猎采的人尽数死去,据说没有一人活下来,打猎的被走兽咬死,采药草的不小心摔死,尸体被野狗啃得七七八八,只剩下森森白骨,村民们都传言,是大家把鹊枝山掏空了,山神发怒了要惩罚村民们。自那以后就没人再敢靠近这座山,都唯恐厄运降临到自己头上。
但是,老头儿运气好,正是当年鹊枝山上村民一夜被杀尽的唯一幸存者,他身上的伤都是当年上山打猎所致,至今还活在当年恐怖的往事里,满山的野兽发了疯似的扑向他们,地上毒蛇遍地,还有一些已经靠着灵气修成人形的小妖小魅,统统露出了凶相,咬向山中的村民。
他不是雾里镇的人,容貌毁了,腿瘸了,便再也没有回过自己生存的小村庄,本就无父无母,唯一的牵挂就是与他私定终身的女子,但自己这副模样,就让她当自己死了吧,如此便长住在了山脚。
鹊枝山就这么荒芜下来了,原来的灵山也变得阴气重重,鬼魂遍地。
得知老头儿是站在门外透气,远远看到两个人影鬼鬼祟祟朝茅屋走来,便在屋檐下候着准备一探究竟,怎料老头儿皮肤黝黑一身黑衫,两人居然没辨出身边站着个人,委实吓了一跳。
禺枭听了他的话后表情有些奇怪,像是知情者一般,难得他一副正经的模样,“三十五年前,出此等变故的不仅是鹊枝山,还有比你们劫难更深重的百姓……”。
郁苳一惊,“三十五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禺枭像是沉浸在刚才的故事里,微微皱着眉。
老头儿却一脸震惊,“小伙子,你该是听父母提到过此事吧?否则三十五年前,你都还没出生呢!”
现在天空已经晦暗不明了,即使出发也走不了多远,狂风呼啸,霜冻来袭,到半夜山上的露珠都已经结冰了。
禺枭没有回答,倒像是想起了什么,抓着老头儿的手便问,“对了老伯,你今天有没有看到一个漂亮的小丫头上山去?”
老头儿想也没想,斩钉截铁的回答,“没有”。
郁苳知道禺枭问的是苍玥,要上山就必经过这个茅草屋,老头儿如果一直在家,不可能没看到她上山。
禺枭又问,“你为什么那么肯定?万一你打盹的时候有人上山了呢?”
老头儿狰狞的脸上尽是笃定,“老头子在这山脚一个人呆久了,别说是一个人,就是头顶飞过一只鸟,我都记得清清楚楚,所以,断不会记错,今天除了你们,再也没有人来过这里”。
虽然一直没听人说过镇子北边居然有这样一座山,但是确实镇子里的人都绕着这里走,开始她还不知道原因,现在总算清楚了,镇子上的百姓不说,估计也是怕触怒了山神。
既然这样,那也免得他们还追去山上白白的跑一趟了,心里庆幸还好遇到这个老头,否则又得走错路。
如此一来,就可以打道回府了,说不定石一菲或陈东阳那边已经传来了好消息。
两人又一高一低的搀扶着往回走,到棺材铺已经是深夜,门口的两个破旧灯笼发出诡异的白光,在地上投下两道暗暗的重影。
此刻光头突然出现在阴影处,吓了郁苳一跳,看来是在这里等候两人多时了。
夜里太黑,看不清光头脸上的情绪,只见他微微有些抱歉,说并没有守到他们要找的人。
禺枭说,“既然没跑出镇子,那明天就去寻寻,准能找到”。
郁苳眼波流转,看禺枭胸有成竹的样子,还能凭着她身上的气息去找苍玥,那在雾里镇寻一个人应该很容易才对,但是今天却平白无故折腾了一天没有结果,她不由得好奇,禺枭是不是在故意整她。
禺枭看郁苳盯着自己的眼神不对劲,睨她一眼,“你这样奇怪的盯着小爷看什么?”
郁苳说出了心中的疑惑,“你既然能闻到我身体的气息,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她在哪,还害我找了一整天,拿我寻开心么?”
禺枭不敢相信的睁大眼睛,白嫩的脸上气得扭曲,“你竟然敢怀疑小爷?”
郁苳白他一眼,“不是怀疑不怀疑,话是你自己说的,说能闻到我身体的气息,那你就不能凭着气息告诉我苍玥在哪么?”
额间突然遭到一个爆栗,禺枭恶狠狠的说,“镇外气息单薄闻到气息倒是不难,这雾里镇气息那么混杂,小爷又不是狗,哪能闻的到?”
原来是这样啊!禺枭是来寻阿久的,看来也是和阿久一伙儿的了,十有八九也是和阿久同样的种族。
虽然知道阿久不是人,但却不清楚他是个什么东西,不如找机会套禺枭的话好了,想到这,脸上不禁浮现起一个奸笑。
听禺枭说到狗,郁苳想起阿久说过的,他的嗅觉是黑尘给他的,那么阿久应该能很清晰的辨别自己身上的气息了。
郁苳才想起黑尘,也不知道去哪里了,恶狗岭的阴犬竟然这样软萌,简直让人惊掉下巴。
进了棺材铺,便顺手关上了大门,朝内屋的院子里走去。
果真,对着正堂的石一菲的厢房灯火还亮着,一个黑色的人影在白色纱窗前走来走去,看样子,就是石一菲本人。
看这情形,估计也是没追上苍玥,也还没想到解救的办法,否则不会这么焦头烂额。
郁苳顺着回廊往灯火处走去,里面的人听到沉重的脚步声立马走出来,看到郁苳先是一愣,继而似乎像才反应过来她就是郁苳,赶紧把她迎进屋。
这副模样连自己都看不习惯,更何况是石一菲,她在心底暗暗叹了口气。
陈东阳也在,此刻正坐在桌边,一口接一口的喝着茶,看见郁苳进来也是震惊的模样,又笑眯眯的说,“大侄女儿,快坐快坐!回来了就好”。
青袍老头坐到郁苳对面,歪着头叹息一声,“想我老石家九代和阴物打交道,居然连自己闺女被人换了身子都看不出来,简直是有辱英明啊!”
郁苳安慰石一菲几句,说眼下之急是要找回自己的身子,不要责怪自己。
陈东阳一脸愁容,奇怪着一张脸问,“你师叔我就是好奇,你怎么突然就被苍玥换了身子?你可曾做过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