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不让我陪你一起去吗?”
祁敬闻第十次问起我这个问题。
我把向日葵按在他怀里,抱着新买的百合花下了车。
他还在后头问:“你怎么买的百合啊,谁家扫墓带百合的啊?你——”
我砰地甩上车门,把他的声音关在了里面。
我的父亲被葬在了烈士陵园里。
他在世的时候,是个能吃亏的好性格。同事之间的关系自然和睦,此外,还有不少家里不幸的老人小孩也或多或少接受过他的帮助。
年纪小不懂事的时候,我讨厌过他这样,家里的事都顾不上了,还在外面到处帮人。长大了又觉得好,至少我这么久没能来,他的坟前也不冷清。
“爸爸,我来看你了。”
出院时我去买了两束花,一束百合一束白菊,白菊放在父亲的墓前,又给他倒了杯酒。
“爸爸,以前你总烦,要上班要讲纪律不能尽兴喝酒,现在退休了,可以好好喝了。我今天还要去队里,就不陪你喝了。”
我又倒了第二杯,放在旁边。
“让阿野陪你喝吧。”
周鹤野是个孤儿,三代无亲,我父亲旁边还有个空地,局里给他下葬时,就选了这里,师徒两个人到了地下也能做个伴。
“阿野。”
我抚摸着墓碑上灰色的照片,从眉眼到嘴唇,冰凉凉的,没有温度,不像我记忆中的周鹤野,总是热烈如灿阳。
“你冷不冷?”
“那天应该让你洗个热水澡换了衣服再走,或者,至少我应该给你拿一把伞的。”
“你说的话我都听见了,可你怎么说话不算话呢?”
“你说了回来,说好我们一起回来......”
“算了,爸爸说过,你比我小,我应该让着你一点。我把戒指带来了。”
“可是,明明一直是你让着我。”
“阿野,你恨我是吗?我总骗你,到最后还在骗你。”
是的,我又骗了周鹤野。
他所知道的计划是,他通过之前救了娇娇一次的机缘接近娇娇从而取得安爷的信任。
可安爷那个人,疑心那么重,再疼爱女儿也不可能因为女儿的恋爱脑对一个陌生人卸下所有防备。
如果说,父亲是周鹤野的投名状,帮助他成功在岛上落脚,那么我的作用就是帮他清障。
父亲死了,我就是他的联络人,是我让他去给安爷送情报,让他告诉安爷,岛上有人向警队通风报信暗通款曲。
也是我和他保证,这是假的。
其实是真的。
牺牲我,可以帮他除掉最大的对手,同时又稳固地位。
我提出这个计划时,局长问我:“加上这一次,他就是出卖了两次战友了,你有没有问过周鹤野,他愿意吗?这样的胆子,他扛得起吗?”
我没有问过周鹤野,可是我自作主张:“他会愿意的。”
事实上,他不愿意,所以哪怕拼了命,他也要把我送出来。
他本来可以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