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志翻阅了所有能找到的市场资料，分析了县城里几家工厂的污水排放情况。
甚至还偷偷摸摸地去竞争对手的工厂附近转悠，观察他们的生产流程。
他还跑到县政府，磨破了嘴皮子，终于争取到了一些政策支持和优惠。
白天跑调查，晚上就对着昏黄的煤油灯写计划书。
累了就趴在桌子上打个盹，醒来继续写。他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像个苦行僧一样，蓬头垢面，不修边幅。
李小叶心疼儿子，每天变着花样做些好吃的送进去。
看到儿子如此拼命，她担忧的不行。
“二狗啊，别把自己累坏了，身体要紧啊。”
“娘，我知道了，您放心吧，我很快就好了。”
陈志头也不抬地回答，眼睛依旧贴在写满字的纸上。
几天后，一份厚厚的商业计划书终于完成了。
陈志带着它，再次踏上了去省城的路。
这一次，他的心里充满自信。
“李先生，您看看，这是我的计划书。”
陈志将计划书递给李国强，语气中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李国强接过计划书，戴上老花镜，一页一页地翻看起来。
他时而皱眉，时而点头，然后用笔在上面圈圈点点。
陈志的心也跟着他的动作七上八下。
“嗯，你这个污水处理设备确实不错，市场前景也很好。尤其是你提出的分级处理方案，很有创新性。”
李国强放下计划书，看着陈志，眼中闪过赞赏。
“但是……”
他话锋一转。。
“你这个计划书里，关于成本控制和风险评估的部分，写得还不够详细。还有，你打算怎么打开市场？你的销售渠道是什么？”
陈志的心咯噔一下，凉了半截。
他绞尽脑汁地解释：“成本方面，我已经尽量压缩了，设备的原材料都是我自己采购的，价格比较低。至于销售渠道……”
他顿了顿，有些底气不足地说道：“我打算先从县城里的几家工厂入手，然后再逐步拓展到其他地区。”
李国强摇了摇头：“小伙子，你的想法是好的，但现实比你想象的要残酷得多。你以为那些工厂老板都是傻子吗？他们凭什么要用你的设备？你的设备再好，没有关系，没有门路，也卖不出去。”
陈志的脸色变得煞白，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被扒光了衣服的小丑，站在舞台上任人评判。
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李国强叹了口气：“这样吧，我给你介绍一个人，他叫赵三，是省城有名的掮客。你去找他，他会帮你想办法。”
陈志一听“掮客”两个字，心里就咯噔一下。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他需要付出一些代价，才能得到赵三的帮助。
“掮客”两个字在陈志的脑海里翻来覆去，像一团乱麻。
李国强递给陈志一张皱巴巴的名片，上面只有“赵三”两个字和一串号码。
掮客，说得好听是中间人，说得难听点就是吸血鬼。
可李国强的话又像一记闷锤，敲得他喘不过气。
没有关系，没有门路，再好的设备也卖不出去。
陈志咬了咬牙，心里泛起一股苦涩。
他娘的，都走到这步了，还能回头吗？
几经打听，陈志终于在一个昏暗的茶馆里找到了赵三。
茶馆里烟雾缭绕，满是一股劣质香烟的味道。
几个衣着光鲜的人围坐在桌旁，低声说着什么。
赵三坐在角落里，手里盘着两个核桃，身材矮胖，满脸横肉，活像一只发了福的土拨鼠。
他斜着眼打量着陈志，那眼神就像屠夫打量待宰的羔羊。
“李国强介绍来的？”
赵三的嗓音沙哑，像是破风箱一样。
“是的，赵老板。”
陈志努力让自己显得平静。
赵三哼了一声，吐出一口浓痰。
“想让我帮你，可以。先交五千块介绍费。”
五千块？
陈志差点没跳起来。
这几乎是他全部的积蓄了。
“赵老板，这…这也太多了吧。”
陈志的脸色有些难看。
“多？你小子知不知道，老子随便一句话就能让你这破玩意儿卖出去？五千块就想买老子的关系，你打发叫花子呢？”
赵三不屑地撇了撇嘴。
陈志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怒火，从兜里掏出一个布袋子。
里面装着他从老家带来的土特产，一些晒干的山货和自家酿的酒。
“赵老板，您看，这是我从老家带来的，一点心意，不成敬意。”
赵三接过布袋子，掂量了一下，脸上露出讥讽。
“就这点东西？打发谁呢？老子一天的开销都不止这些。”
“赵老板，您也知道，我刚创业，手头紧。事成之后，我一定重重感谢您。”
陈志陪着笑脸。
赵三这才勉强收下礼物。
“行吧，看在李国强的面子上，这次就帮你一把。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我只能帮你引荐，能不能成，还得看你自己的本事。”
接下来的几天，陈志像个陀螺一样，被赵三带着四处奔波。
他拜访了县城里好几家工厂的老板，一个个腆着笑脸，低声下气地介绍自己的污水处理设备。
然而，现实却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有的老板压根儿就没兴趣，直接把他打发走了。
有的老板嫌他的设备价格太高，转身就去找了别的供应商。
还有的老板，更是一开口就要回扣，胃口大得能吞下一头牛。
陈志一次次碰壁，心灰意冷。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推销劣质商品的小贩，被人嫌弃，被人嘲笑。
“我说陈老弟，你这生意做得，也太死板了。”
赵三叼着烟，吞云吐雾。
“现在这年头，哪有生意不给回扣的？你适当提高点设备价格，把多出来的钱分给那些老板，不就成了吗？”
陈志的眉头紧锁，他知道赵三的意思。
可让他昧着良心赚黑心钱，他实在做不到。
“赵老板，这…这不太好吧。”
陈志犹豫着说道。
赵三冷笑一声。
“有什么不好的？大家都是这么干的。你要是想做成生意，就得学会变通。不然，你这计划书就只能石沉大海了。”
陈志的心猛地一沉，他看着手里那份厚厚的计划书，陷入了深深的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