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检察院审讯室。
“当年我们还是小型企业,都在为了找贷款寻找过桥资金,这时高行长就给我们推荐了新义集团。一三年到一七年的过桥资金是新义集团给的,银行和新义集团收取相应的过桥资金利息三百万。当年正在放贷高峰期,不仅这些企业自个着急,连着新义集团都为了能够让高行长放款,私下多次将这位行长请出去。”
审讯员问:“您是说他们有私下勾结?”
“绝对是,”他道
审讯员拍桌子:“说回新义集团。”
“新义集团前身叫新义矿业,是西部最重要的矿务国有企业,他们在前两个十年里发展不是一般的迅速,这个矿务集团可太有钱了,十多个亿的流动资金常年趴在银行,随便过桥走款就有千万的利润可得,我们这些小企业也习惯性的向他借过桥资金实现双赢局面,久而久之自然和商业银行绑定。”
“谁曾想这个孙子拿钱不办事,非法收了我们那么多钱最后卷款跑了......”
审讯室外,几双眼睛一眨不瞬的盯着,都在辨别他话里的真实性。
“你怎么看?”
陆野耸肩,微勾唇角。
“我一个被请来做客的哪敢有什么想法?”
“你小子!还记仇是吧?”
方检骂道,“前段时间你虽然在我这关了大半月,我们哪顿没有好吃好喝招待你,茶叶我可都是让他们上最好的,你伙食费还没给呢?”
陆野有些无奈地笑了。
他坐在椅子上,重新看向审讯室内。
“他句句在暗指新义集团,不如先把新义的刘董事长带回来问问,只是他身份特殊,小心着点。”
这些人的指控是把双刃剑,捅到上面调查时刻会受到影响,陆野也不再是最初只会办案的愣头青。
“就说是请他回来协助调查。”
“我就在等你这话!”
方检正要出去布控,又笑看着他,“我有预感这次起码得牵扯好几个高官,你抓人时不会发谎吧?”
陆野道:“现在该怵的不是我们,是那帮藏在背后的人。”
检察院负责去带人回来,而陆野驱车回警局。
他坐在办公桌后闭目养神,大概脑子里时刻装着事,眉头因着思考习惯性蹙起。
很奇怪。
这个贪污案自着手调查以来不过两月,从最初的疑点重重到如今稍稍拨开云雾,陆野总觉得背后有双无形大手在推着他们。
哪怕因为沉祁阳布局,他将计就计去检察院待了大半个月,看似落入局中。
可有惊无险过后,各种线索纷至沓来,无不加速了这桩贪污案的调查。
陆野睁开眼,取出支笔在纸上重新梳理线索。
这是他从警多年来保持的习惯,脑子再灵活也有疏漏的地方。
3.21日,城市商业银行的行长出逃,四亿多赃款不翼而飞。
接下来半个月,二十多家企业向银行行贿的事渐渐浮出水面,宋氏也包含在内。沉祁阳布局想联合宋亦洲布局陷害他,他将计就计因为受贿嫌疑进了检察院。
期间国相关部门伙同其他人企图定他死罪继而自露马脚,上千万的赃款在他们的私宅里被发现。如今再随着新义集团进入调查的视线里,线索已经渐渐明朗。
新义集团是在上一任在任期间发展起来,这位如今已经升任。若再一直往下调查是否会牵扯他不得而知,而以新派为首的沉家会不会早将其视为眼中钉,早想除之而后快。
沉家...
圆珠笔在纸上落下重重几道痕迹。大抵是这两条线重合得太过猝不及防。
陆野脸色微变,漆黑眸中有还未理清的深意和愣怔。
然而还未深思,方检的电话就打到了他这。
“陆野出事了,你快看新闻。”
陆野打开他发来的链接,时政一台正在实时直播金安大厦天台的情况,本该被检察院带走协助的刘董事长,此刻正在大厦顶层闹着要跳楼,言辞激烈愤慨。
“这孙子怕是知道自己进了检察院就有来无回,所以提前闹这么一出,连媒体都找好了。”
方检道,“陆野,他提出想见你。”
这个要求多少让人觉得匪夷所思。
陆野沉吟片刻。
“知道了。”
*
紫荆山庄。
老太太爱怜抚摸着枕在她腿上连织的脸蛋。
“阿婆这一走还能经常再见你吗?”
“能,当然能!我有空会经常去港城看您的。”连织举手手,眼里真诚得很。
说这话未免觉得心虚,若不是老太太在连织怕是连山庄都不会回,而今后等她去了国外见面应该会越来越少吧。
老太太叹气,说真想走哪将她一起带着,成家以后也在身边,如果她有福气说不定还能看到重孙。
“祁阳我是不指望他什么,上回正要让他将那女孩子带回来看看,结果他处几天就散了。”
本来就是假的,不过是迷惑沉母的障眼法而已。
连织呡唇没说话。
老太太说沉家到他们这代人定并不算兴旺,沉祁阳又经常背着她在外面胡作非为,她常常梦里都是他出事在叫她的画面,醒了能心悸好久。
“你沉稳小心比他知进退,又多少能管着他,多替阿婆教训这臭小子。”
连织听懂她的话外之音。
老年人最是怕白发人送黑发人,经历过外孙女走丢半生的伤心欲绝,大概最怕的就是某天听到沉祁阳出事的消息。
但如今他们的关系闹成这样,沉祁阳不专门和她对着干就不错了。
连织答应了下来。
回到房间,她正在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老太太离开后她自然是不太会回来了,而沉祁阳那段时间给她带的小玩意都被她封存在了柜子里,既然不可能,索性一点念想都别扭。
群里却震个不停,大概只有八卦才会热闹成这样,连织无意点开一开,却是刘昊勤将一则实时直播转到了群里,画面稍显凌乱,而楼顶的阳关太过刺眼只看到警察在劝阻欲跳楼的男人。
【金安大厦唉,三十六层楼底下怕是装海绵垫都无事于补吧。】
【要跳就让他跳呗,可千万别搭上我们警察叔叔。】
【这位刘董事长前段时间不还获得个人杰出奖,风水轮流转啊】
.....
连织正要退出来,却发现视频里警戒线的中间,一身执勤服的身影郝然就是陆野。
他距离天台边上不过几米,大中午额头隐约晒出热汗,交涉间眼眸倒是一如既往的沉静。
连织有瞬间忧心,但转而一想这是他的工作。
他向来有能力去完成。
【我看到你在金安大厦了,注意安全,出完任务给我发个消息。】
连织放下手机,却在电光火石之间脸色瞬间苍白如纸,连着起身时都摇晃了下。
她想起几天前撞上沉祁阳时,他正在打的那通电话。
——金安大厦顶层,我要他有来....
有来什么。
有来无回!
他要谁有来无回?他要谁?
强烈恐慌死死攫住连织的喉咙,她拿着手机的手指在发抖,立马打给沉祁阳。那边显示的是关机。
冰冷的提示音像是狠狠掷进连织耳朵里,嗡嗡嗡的回响。沉祁阳说如果陆野死了言犹在耳,当时以为不过是意气愤慨之言。
他做不出来的,他肯定做不出来!
可他什么做不出来!
连织又打开陆野,连续几次照样后嘟声无人接听。
她咬紧牙关,手哆嗦着给他打字。
【陆野快离开!】
【别待在天台了,快走!】
可没人回应,他正在忙着将人劝下来怎么可能看手机。
整个房间都是她凌乱的脚步声,沉祁阳曾经留给她汪唐的电话,说他若不在就打给汪唐,此刻电话里连续的嘟声成了连织最后的救命稻草。
清脆一声,他接通了。
“汪唐是我!”连织立马道,“沉祁阳在哪?”
汪唐沉默了下:“...大小姐,少爷和朋友在聚——”
“说实话!”
连织狠声道,“你敢骗我我就给阿公打电话,我把阿婆和妈妈叫上一起去找他,他到底在哪?”
此刻连织无比庆幸房间隔音,不然外面都绝对能听见她尖锐的声音。
汪唐最终报了个地方。
而那个地方就在金山大厦对面。
连织眼前一黑,他果然就在陆野办案的旁边,这混蛋到底想干什么!
挂断电话后刚走几步,连织却随之停下。他发起疯来不会听她的,除非有什么东西能吓住他。
她猛然看向衣柜处,那里面放着个保险箱。
随着指纹轻轻摁在上面,保险箱门开了。
里面躺着把刀,
沉祁阳将枪刀入她手里,腔调散漫。
“你没有胆量滥杀无辜,那这把刀就只让你防身,给你了。”
“可....”
惊讶下沉祁阳第一次看她跟只跳脚的兔子一样,瓷白的脸蛋在竭力掩饰不安。让他忍不住想戳一戳她假气焰。
他神色下是不加掩饰的狂妄,可就是这种狂妄让人心安。
仿佛他能将所有人护在羽翼下。
也许就是这种心安,连织竟然没再多追问,她鬼使神差的收了。
哪怕只是防身也好,总有用得着的时候。
这个秘密一直牢牢封存在保险箱里,期间连织无数次打开,远远望着那把刀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但翘起来的唇角终归心情不差。
份量好重。
冰冰凉凉的触感让手掌发麻,连织嘴唇发白,不曾想过再次取出来是因为他为所欲为。
是他逼她的。
都是他!
她装进包里,飞速朝楼下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