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太久太久，二十余载春秋晃过，云锦早已记不太清那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她记得，那年她拥有了云栀。
当年她同郁时序断联系时，肚子里的孩子还有两个月就要出生。
毫无征兆地失去满心欢喜的人，云锦无法接受。她哭过也闹过，但郁时序的那冷冰冰的眼神让她也知晓自己一直都是在哗众取宠，单薄的爱怎能抵得上黄金万两。
郁时序为她编织的一切她也只当是美梦一场，再醒来依旧是个灰姑娘。
新年来临前，孩子呱呱坠地。
云锦看着自己怀里的小娃娃没有任何埋怨与恨意，她觉得这是上天对她这个可怜人的奖赏，不愿看到她孤苦伶仃一个人。
她每天尽心尽力的照顾着这个孩子，看着她哭看着她笑，看着她一天天长大，云锦觉得这世间也并不只有冷情，无形中她也有了在乎的东西。
可好景不长，初春时节里小孩子突发急症，高烧不退，云锦心急如焚抱着孩子奔走几家医院，最后还是没能治好。
云锦记得那晚宁城淅淅沥沥下了一晚上的雨。
窗户被潮气染湿 ，玻璃上满是模糊光影，水痕顺着缝隙在窗台上流淌，一道道水痕在墙壁上留下斑驳痕迹，那晚的风刺透她血肉，将她一整颗心都吹得发冷。
她就那么蜷在床上一角抬头望着窗外那片黑漆漆的天空，泛红眼角有着流不干的眼泪，她也是第一次觉得原来这世间是如此冷漠。
失去孩子的打击，让云锦一度失去活着的希望。
她坐在小院里望着那片灰白天空时常去想，倘若她没答应郁时序一开始的追求，这一切会不会变得十分不一样。
可这世间没有如果，但她已然为自己错误的选择受了惩罚，可为什么还要让她再失去一个孩子呢？
云锦不明白为什么老天爷要这样对她。
就这样，云锦每日浑浑噩噩过着日子，照例往返于宁城与乡下去照顾母亲。
那天从母亲家出来时已是傍晚，云锦惯例顺着小道去往公交车站等车，可走到半路她却听到几声婴孩啼哭，云锦驻足停留两秒那声音又消失不见，她以为是自己幻听，可刚想抬脚走却又听见几声。
心下诧异间，云锦早已闻声去看，渐渐地越靠近公交车站那哭声越响亮，她加急脚步往那边走。
到地方时，云锦看到座椅上放着一个包裹，她上前打开来看果然是个小娃娃，生的唇红齿白霎时好看，她翻着包裹瞧着四周，想看看有没有人在这儿。
孩子哭得厉害，许是想到自己那个孩子，云锦鼻尖一酸把孩子抱起来哄：“好啦，不哭了不哭了。”
不知是这孩子听话，还是两人关系匪浅，从云锦将她抱起来的那一刻她一下止住了哭声，小手往上伸着抓住云锦衣领咿咿呀呀地说着话。
看着怀里的小孩子，云锦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了下来：“你妈妈呢？怎么把你一个人丢在这儿？”
小孩子听不懂她讲话，只一味地冲着她笑，小手乱抓着。
初春算不上暖，小孩子身上只有一张单薄的小毯子，云锦吸吸鼻子把外套脱下来裹在了小孩儿外边：“我陪你等等你妈妈好不好？”
她抱着孩子轻哄着，天渐渐暗下来没了光影，就这么在公交车站等着，等到最后一辆班车时孩子的家长都没出现。
公交车从远处驶来，明晃晃的车灯刺得她睁不开眼，车停下带来一片冷气。
她伸头往远处去看，依旧是漆黑一片。
司机开始按喇叭催促，云锦低头看向怀里的娃娃，不知何时她已经在她怀里睡着了。
云锦看着小孩儿的乖巧模样心软得不像话，心下再三思虑，最后在司机最后两声催促中，她决定带着孩子回家。
也许是老天爷看她太可怜，才让她遇见这个孩子。
“带你回家好不好呀？”云锦食指拨弄着她胖胖的脸蛋，拿起背包抱着小孩儿上了回家的车。
云锦细心呵护着，给她取名云栀，栀子花的栀。
希望她可以坚强不屈，能面对生活中的风雨。
“这一带就带了你二十多年。”云锦坐在椅子上细细回想着当初的事，她抬手擦擦云栀脸上的眼泪，眼眶泛酸：“妈妈看着你一点点长大，就满心喜欢的不得了，尤其是你……”
云锦喉咙哽咽，她停顿片刻：“尤其是你第一次喊我妈妈的时候。”
“妈。”云栀再也忍不住一下趴进云锦怀里再也压不住哭腔。
“我原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跟郁家的人扯上关系，可……”云锦转脸看一眼坐在对面的郁柏泽，似乎是在叹息：“或许这就是上天注定的吧。”
云锦一句一句接着说：“我说这些不是为了什么，栀栀，妈妈老了，妈妈只希望你可以快乐开心的生活，对待家人对待爱人在没有芥蒂的全心全意的去拥有。”
云栀趴在她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云锦肩头的衣服都被她眼泪濡湿，她不知道该拿怎样的词来形容她此时此刻的心情。
悲伤？惊喜？亦或者是茫然。
今天发生了太多太多事情，一件接着一件砸向她，每一件都如同一颗炸弹将她心底那块平地变得坑坑洼洼，可她不是痛，她只是不知道该拿何种情绪去跟云锦对话。
切切实实的生活了二十多年的母亲不是亲生母亲，而母亲是为了让自己不再愧疚才将她的伤疤重新揭开，昭告旁人她当时的痛苦。
爱很伟大，云栀此刻明白，伟大这个词不足以去形容爱这个字。
云锦擦擦脸上眼泪，轻轻拍着云栀肩膀，柔声道：“好了栀栀，不哭了，妈妈又不是不要你了。”
云栀哪里还有心思同她开玩笑：“你不要我，我……我也要黏着你你走到哪儿我都跟到你哪儿。”
云锦笑出声顺着她的话回答：“好，妈妈去哪儿都会带着你，好了好了不哭了。”
云栀从云锦肩头抬起头，眼泪糊了一脸，她接过云锦递过来的纸巾擦擦脸，便又听到云锦说：“郁先生，待会儿我还有些事情要做，今天麻烦你照顾一下云栀吧。”
郁柏泽点点头：“您客气了阿姨，叫我柏泽就好，云栀您就交给我吧。”
云栀擦干脸上泪水，哑着嗓子看着站起身的云锦：“你要去做什么啊，妈妈。”
云锦拍拍她手背：“我一会儿就回家了，你不要乱跑知不知道？”
说罢又向郁柏泽交代几句便出了包厢门。
“咔哒”一声房门重重关上，屋内又恢复寂静。
郁柏泽转身看着还想要哭的云栀，连忙蹲下身给她擦眼泪：“不哭了，好不好？”
云栀心思敏感，她最受不了这时候有人来安慰她，更何况是郁柏泽，在他出声的那一刻她眼泪便已决堤。
“郁柏泽……”云栀一把抱住他将脸埋在他颈侧，闷声喊着他名字。
“嗯在呢，宝宝。”郁柏泽听见云栀哭声一颗心都快碎了，他从没有看到过云栀那么伤心，他紧紧搂着她，哑声安慰道：“不哭了，宝宝。”
眼前这宽阔胸膛能将她紧紧围住，郁柏泽身上的热意源源不断地传进她躯体，冷硬的四肢此刻才有了回暖的迹象。
她小声呜咽着，又将手臂紧了紧，而后云栀听到他说：“宝宝，这下还要遮遮掩掩吗？”
云栀知晓郁柏泽的意图，如今没了那道难填的沟壑，遮挡在两人之间唯一的一道屏障也消失不见，彻彻底底的，云栀可以彻彻底底的拥有郁柏泽。
再不会又任何芥蒂，任何顾虑，任何任何……
云栀从他颈侧抬起头，抹一把眼泪说着：“妈妈今天说得这些话其实都是为了我，我其实……其实也不知道这些，如果她不说，我我都不知道。”她吸着鼻子，瓮声瓮气道：“从前我一点都不知道。”
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云栀脑子有些乱，一切都理不清头绪，她双手托在郁柏泽脸颊，轻声说道：“我以前是不是让你受了很多委屈啊？我以前……”
话没说完，便被郁柏泽打断，他仰着脸看着云栀那双哭红的双眼：“宝宝，没有受委屈，一点都没有。”他抬手揩去云栀眼角清泪，声音里是化不开的爱意：“从前我们都不在知晓这些，在你的立场你做的那些没有任何问题，你有顾虑是对的，是我对你死缠烂打，是我对你穷追不舍，也是我求着你爱我，你没有任何错，你是这个世界上最懂事的宝宝。”
郁柏泽字字砸在她心头，清冽声音没了疏离满是对她的认真与安慰，泪眼婆娑间她望着郁柏泽那一张一合的柔软嘴唇，下意识地吻了上去。
双唇贴合那一瞬间，她尝到咸宁的眼泪，以及感受到郁柏泽的停顿。
她皱眉想要拉开一点距离，可还未离开半寸郁柏泽大掌按着她后脑紧紧吻了上来。
“唔……”哭泣已经掠夺她大部分呼吸，郁柏泽吻得太凶，一丝缝隙不留的同她纠缠在一起。
呼吸纠缠，热气熏着彼此，云栀承受着郁柏泽疯狂的索取，嘴角的津液她来不及去擦，双手便缠在郁柏泽脖颈上。
得到回应的郁柏泽像是一头猛兽，得到猎物的允许后他便再也不掩藏自己的本性，拼命地索取着那可以救他性命的气息。
心跳狂奔着，胸膛都被敲得咚咚作响，共振着向对方传达着此刻自己的爱意。
“哼嗯……”云栀喉咙泄出一声嘤咛，接了那么多次吻她依然没学会换气，脸颊被憋的通红时郁柏泽才堪堪放开她。
郁柏泽抬手抹去她下唇晶亮，低低笑一声，喘着说道：“宝宝，接吻要换气啊。”说罢一只手猛地将云栀抱起，抬脚往外走。
失重感袭来，云栀猛地抱紧郁柏泽，问道：“要去哪儿？”
郁柏泽亲亲她下巴，走几步便进了打开门的电梯：“去做点该做的事啊，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