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桀紧紧皱眉,闭上双眼,所有的恨,所有的不甘心都只能如此了。
然而,他却露出一抹笑容。
水凌灵在高处看到他的笑容,心里却有种不祥的预感,那笑容是那么的熟悉,就在几天前她曾在沈芷柔的脸上看到过。倏尔,大雨中一抹疾风始来,怎的突然起风了?突然她明白,那不是风,而是箭,直朝她射来的箭。现在明白也晚了,就算她身手矫健也不一定能躲开,更何况她绑着,只能眼睁睁看着箭向她射来。
那一瞬间,只见一道黑影从地上略起,阻挡了那只如疾风般的箭,就在水凌灵面前,箭从胸前插入直没入体内。影以自己的躯体为她挡了一箭,她还没来得及惊呼,又是嗖嗖的几箭,稳稳的射在影的身上。影本来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区区几只箭他又为何躲不开?只是先前胸口中了一箭,又是在空中,他根本没有支点,无力回天。这几箭都射在要害,看来那射箭之人不但箭术奇准,而且够狠。
“影!”水凌灵的双手终于挣脱,想要抓住影下落的身体,可是只抓住了他的衣襟,“嘶”的一声,衣服被撕裂。影在下落的时刻,脸上竟是千年难见的微笑,保护主公,是他的使命,他完成了他的使命,就该离开了。这或许是他最好的结局。
那微笑看得让人那么酸楚,那么心塞。
影的身体重重的落在地上,顿时,地下一片血迹蔓延开来。
雨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可她还是看得很清楚,血肉模糊的落在她的脚下。她似乎不相信那像影子一样的人就这么血淋淋躺在地上,这一切都来得太快了。她不忍去看这么残忍的现实,可是眼睛却始终离不开。她的手还保留着刚才的姿势,只是手心里只有衣服的碎片。
“王爷!”仇恨在雨中狂呼,并不顾一切的推开身旁的死士,朝沈桀的方向奔过去。
水凌灵这才将目光从影的身上移开,转向沈桀。这时的沈桀已经完全被死士包围,无数刀砍在他的身上,他却再没有反抗的能力,笑意在脸上荡漾开来。“大哥,柔儿,我来陪你们了。”终于倒在了雨血的地上,遍地冰凉。
水凌灵不知道该用怎样的心态来面对沈桀,她知道是他让人放箭的,死之前也要她拿命来偿。
沈芷柔用死来诅咒她的一生,她知道她一死,沈桀不但不会相信她,反而会对她恨之入骨,凭他在宫城里面的影响力,水凌灵便再也不能在宫城立足,反之成了宫城的罪人。
沈桀在死之前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除了她,若不是影以身为她挡箭,现在躺在冰凉的地上就是她。
她终于明白沈芷柔最后那一抹诡异的笑容有多危险,比穿肠毒药更为狠毒,是致她于死地的阴招,就算她侥幸不死,也没有任何立足之地。宫城即将易主,她又将何处栖身?
他们不愧是父女,手段都这么极端,是该说他们固执,还是该说他们笨呢?
水凌灵不由得苦笑,泪水不由自主的从眼角滚出来,饶是雨水太大,根本分不清脸上的是雨水还是泪水。
纵使没有大雨,又有谁发现她脸上的泪?没有人发现,因为没有人在意。冷,冷到骨子里。
拼命往沈桀身旁赶的仇恨,没能如愿,周围的死士太多,太生猛。他身上全是血迹,身穿的铠甲早已被砍得支离破碎。他突然双目睁大,停止了脚步,后脑勺被人砍了一刀,接着又是几刀无情的招呼他。“公主,对不起!”他死不瞑目的仰天倒下。
他最后嘴里好像说着什么,但是由于雨声太大,水凌灵没有听清楚,但应该是对她说的,是在说他不是逃兵吗?她早知道他不是一个逃兵,不用拿命来解释的。“仇恨,你是最好的将军。”
影子虽然勇猛,可是找不到死士的死穴,杀了又会继续站起来,但是他们被死士砍中却是站不起来了。刀光剑影,血染长衫,影子一个接一个的倒下,水凌灵的心都抽搐得紧,这些可都是活生生的人命,怎么可以这样被视如草芥?鬼域,独孤陌殇,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
你明知道,欧阳俊烨已经死了,可你还是不肯收手,因为,欧阳俊烨曾经灭了你的全族,所以你定要整个欧阳家族拿命来还?如果欧阳俊烨曾让你经历了丧家之痛,那么你这么赶尽杀绝,又有多少人会因此家破人亡?水凌灵的心比掉进冰窟里面还要冷,寒冷的好绝望。
水凌灵无法摆脱绳索,不能与他们同生共死。看着鲜活的生命在她的面前一个个倒下,鲜血四溅,血肉模糊……这种感觉比让她死要难受千百倍。她感觉整个心脏像是被一个千金重物压着,丝毫喘不过气来。
“啊!”一声响彻天地的凄厉之声,一只箭羽射中她右侧的肋骨,一震剧痛几乎让她晕死过去。也许是雨势势不可挡妨碍了视线,那人才没有射中水凌灵的要害。看来那人不将水凌灵射杀是不会罢休的。原来曾经沈桀下过一道暗令,若是宫城再有敌人来犯,那么势必要杀死水凌灵,以鼓舞士气,当然这其中也包括泄他的私恨。
突然,“嗖”的一声,又是一支箭飞来,将刚才插在水凌灵身上的箭羽射掉,箭头插在水凌灵的身体里,将原来的箭头插得更深。这一箭几乎要了她的命。她感觉自己的意识越来越薄弱,身子在向下坠。我是死了吗?
不得不说,那射箭之人的箭术堪称奇迹,那么天衣无缝。
原来是一个死士发现楼柱上活着的水凌灵,几刀便砍断了碗口粗的柱子。
正是由于柱子突然被砍断,使得她身子下坠,后来的箭没有射中她,从她耳边呼呼划过。
她好像觉得自己下坠的比刚才慢,在完全失去意识之前,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只是她却再没有力气睁开眼去看那到底是谁,她从来没觉得自己的眼皮这么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