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云珠也做噩梦了,她梦到雪伊回来了;她挺着大肚子,笑着迎面而来。突然,笑声没了;她的脸变得很僵硬,她的瞳孔越来越黑,她的嘴唇从红变黑。她离云珠愈来愈近,她的眼神狠毒了云珠,似乎想要一口吞掉她。
雪伊说道:“云珠,我的好姐姐;你看,我的孩儿,她还没出生,来不及看这个世界,就被你活活的烧死;你的手,沾满了无数条生命,雪山之神不会轻易放过你的。”雪伊抚摸着她腹中的胎儿。
“不要过来”云珠跌倒在一个水洼里,四面是黑漆漆的山野。
“云珠,你听到了吗?我的孩子在跟你说话,他说姨娘好恶毒啊,让他还没出生,就直接去了天堂。他好寂寞,他要你去陪他。”
“雪伊,你别逼我。”云珠咬牙切齿。
“我逼你,你有什么可逼的?哈哈……”
“我要将你和哥哥的事,公之于众。”
“公之于众,哈哈……你太幼稚了,我都死了,还怕这个?”
“雪伊,你,你别过来,我会请法师,让你的灵魂永不得重生。”
“重生,你认为我还可以重生吗?”雪伊的眼睛距离云珠的眼睛不到一根手指头。
“雪伊,你快给我滚,你这个卑贱的野丫头。”
“我卑贱,你有一个忘恩负义的爹,就觉得很高贵吗?”雪伊讥讽她。
“不,阿爹没有忘恩负义。”
“他不忘恩负义,怎会娶了那么多姨娘,怎会将你嫁给世奇这个无情无义的家伙。”
“世奇没有无情无义,都是你,是你勾引了他;对,就是你勾引了他。”
“笑话,我勾引他,你哪只眼睛看到的?倒是青儿,她做得真好;不过,丈夫有情人,难道妻子就没有责任吗?像你这样脾气暴躁、嫉妒心强的女人,永远也别想得到别人的爱。”雪伊一字一口的咬牙说道。
“世奇是爱我的,世奇是爱我的……”云珠不相信。
“醒醒吧,傻瓜,像你这样恶毒的女人,一定不会有好下场的。”
雪伊用一只手将云珠按在水洼里,云珠挣扎叫道:“救命,救命啊……”她继续的挣扎着,从梦中惊醒,发现被褥已经掉在地上,床上一片狼藉,可想而知她刚才如何的挣扎。
她骂道:“死都死了,还想不放过我,真是可笑至极。”她一直相信,雪伊已经死了。她抱着被褥,在暗黄的烛火前哆嗦,梦里雪伊的话,她依然清楚的记得。她突然感到很寂寞,很害怕,想想此刻的世奇,他怀抱美人;难道自己真是应了雪伊的话?她不甘心,她不能示弱,她要让一切阻碍她的人,像枯草一样的永不能生根。
她躺在床上,似乎听到有人在笑,又有人在叫;笑声似乎从青儿的房里传来,叫声似乎从紫寒院里传来。杂乱的声音汇聚在她的双耳边不停的来回转,像泉水般涌进。她看到模糊的身影,像雪伊,又像青儿;不管是谁也好,都是她的仇人。她拔下床前的剑,四处乱砍,人影越砍越多。砍掉了头,还有下半身在不停地晃动;砍掉了左膀,还有右臂在不停地向她抓着;砍掉了右腿,还有左腿在不停地跑着;似乎,身体的每个部位都不是相连的。
云珠就这样一直砍着,砍到了天亮。待丫鬟们进来时,只见她衣裳单薄的倒在床前,便扶她上床休息,他们则爆笑不止,直到她醒来。
她的手上沾满了血,是昨晚自己弄伤的;她的右脚浮肿一大片,是昨晚碰着东西的。地上有一大片头发,是她不小心砍着自己的头发。
待她醒来时,仆人们还没处理完地上的头发,她平日最不喜欢丫鬟们在屋里梳头;起来就看到头发,便大怒道:“我不是早就跟你们说过了,不允许你们在屋里梳头发。”
丫鬟们看到夫人起床后,有序的跪下,他们对她的暴怒有些不理解,但大部分的人并没有抬头,不是因为她的怒骂,而是他们实在憋不住笑。
云珠看着丫鬟们低头不语,便觉得奇怪,她问道:“你们今儿怎么了?”
丫鬟们不回,因为他们快要憋不住了。
“你给我起来。”云珠拉起旁边的一个丫鬟。丫鬟不敢直视云珠,将脸往一边搁。
“你怎么不敢看我?”云珠好奇道。
“夫人……”丫鬟屏住笑声用手指云珠的头。
云珠放开她,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发现只抓到几根头发;她慌忙的跑去照镜子,发出一声:“啊……”的叫喊。
“哈哈……”屋里的人全都笑破了嘴,连刚进门的阿连也跟着笑。
“别笑了……”云珠将铜镜推倒。
丫鬟们依然止不住笑声,看着秃头的夫人,越看越想笑,看她平日凶狠的样子,今日如此难堪,正好报了众丫鬟们的仇。
阿莲看到夫人生气,便打了旁边一个丫鬟的嘴巴,骂道:“别笑了。”
丫鬟还阿莲一个巴掌:“你敢打我?”要说平日,他们是不敢打阿莲的,可今日这局面,无形中壮大了他们的胆。
众丫鬟们止住了笑声,他们也累了,过把瘾,还真是值得。之后,各散个,该干嘛就干嘛。
屋里一片狼藉,昨晚的破局还没收拾好,今日又添了个破局,可怜的丫鬟们只好埋着头,继续的扫着、擦着、拖着、摆着。
这一夜,世奇并没有做噩梦,他沉浸在美人的温柔乡里,和周公对话。
云珠始终觉得青儿是一个障碍,更是一个祸害,她不能容忍她在自己的眼皮底下猖狂。她的另一个阴谋,又开始了;似乎害别人,已经成了她的家常便饭,她不觉得有什么可害怕与顾及。
三日后,便是苗疆的斋戒节,往日的斋戒节都是由大府里最有权威的夫人主持,也就是如果雪伊还在的话,就由她来主持。但如今雪伊已经香消玉陨,由谁来主持一事,已成了大府的重大问题。经众族人决定,由玉珠夫人来主持这一庄严的仪式。
玉珠推辞不干,愿将此事让给三夫人,在大府里,除了二夫人,她最有资格;因考虑到二夫人不善言辞,不喜好热闹,便将重托任给三夫人,不料三夫人果断拒绝,这让玉珠觉得不可思议,她甚至怀疑三夫人另有阴谋。
她谨记雪伊的话,大府里的重任不要轻易接下,秉着这句话,她才活到了现在。这是一个扬威台,还是一个断头台?她不停的问自己,她感到有一种莫名的瘙痒,全身像被虱子叮咬。
她反问着上天,试图问出个究竟,她平日处事雷利风行,如今却不知从何做起,也不知灾祸在哪?三夫人一项喜爱出头,为何这次要主动隐退,这让她感到奇怪,看似平静的大府里,究竟还隐藏着那些不为人知的阴谋,如果真是这样,那函宇和她的命运该如何?玉珠双手合十,闭着眼睛,不停的告诉自己,忘记吧!不想了,她回到了房间,看着暗黄的烛光,她突然感到寂寞,她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她披上外套,来到紫寒院。
函宇看到她来,便前去:“玉珠,这么晚了,你……”
“大人……”玉珠紧紧地抱住了函宇,使得他有点喘不过气。
“玉珠,怎么了?”
“我今晚能留下来吗?”
函宇静了一下,说道:“这里是你的家,你随时可以来。”这些日子,玉珠无微不至的照顾他,他对她再也没有拒绝的理由,他只想好好的补偿她。
“你后别叫我大人了,叫函宇吧。”
“函宇。”玉珠试着叫道。
“玉珠,你紧张吗?”函宇问道。
“我不紧张。”其实她心里也没底,但她相信自己,雪伊可以主持,自己也可以主持。
“函宇,如果我不在了,你会伤心吗?”
“傻玉珠,好好的,为何要胡说?”函宇抚摸着玉珠的头发,香浓的秀发,瞬间融化了函宇冰冷的心,他感到一丝伤痛。。
“函宇,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你都要好好的活着,等姐姐回来。”
“傻瓜,尽说些胡话。”
院子里的树枝摇弋不定,依稀可见微烛晃晃的屋里的有一个男人正在脱下女人的外衣;之后,两人相拥合二为一,进入幸福的梦乡;也许他们早该这样了,但因为自身的心里的摩擦,才致使双方尴尬。
当阳光漫过屋顶时,他们才懒懒的伸腰,在院子里走走,看看昨晚风哥的杰作,它实在太厉害了,把树上的残枝都给折断。院子里一片狼藉,如果平日函宇一个人在,想必起来又要忙活半天,因为什么事,他都想亲历亲为。但玉珠来后,早早就看不到这些残枝,她叫仆人们快速的收拾,像昨晚没发生过什么事情似的。
大府里格外的平静,族人们早出晚归。他们都期待即将举办的斋戒节,往年的斋戒节很热闹;虽说是斋戒,却有点像是播种节。
往年的斋戒节,族人们都排着长队在大府门前,接受大府里最有名望的夫人赠的圣饭;之后,在心里虔诚的祈祷上天保佑这一年风调雨顺。夫人会给每一个族人发染色的糯米。每年的斋戒节,大府里的厨师们是最幸苦的,早早就起来洗米,打磨染料,再一笼一笼的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