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伊想和阿珍谈些事,便支开函宇:“函宇,你且先回去;让人看到,对你我都不好。”函宇看了看他两,知道雪伊一定有事和阿珍说,便不用多问就走。
“雪伊,我会来救你的。”函宇离去。
雪伊看着函宇消失在牢房的黑暗走道上,便急忙问:“阿珍,快快写信给聪哥哥。”
“小姐,我早已飞鸽传书,想必两天后,聪少爷定能来救你。”
雪伊热泪满盈:“好阿珍,总是想得比我周到。”
“小姐,你一定要好好的。”
“阿珍,我若有不测,你一定要离开这里。”
“小姐,你若有不测,阿珍也不愿独活。”
“珍儿,过来……”雪伊将那两件宝物递给阿珍。
“小姐,这……”
“珍儿,我若有不测,你且将这两件宝物送往雪山女神的神庙里。”
“小姐,你不会有事的。”阿珍涕泪满面。
“珍儿,答应我?”
“好,小姐,我现在就答应你。”
“珍儿,牢吏来了,你快点回去。”雪伊看到一名牢吏走来,便推开阿珍。
“小姐……”阿珍无奈退回。
看着周围的犯人,他们伸着头来看她,像狮子在咆哮;伸着粗黑的手来要食物,像老鹰的爪子;他们叫着,喊着,像一群饿狼;阿珍害怕的疾走。他们幢在铜墙上发出巨响,将手脚上的铁链打在铁壁上,像五雷轰顶。
雪伊害怕的往后退,这里果然不是一般人呆的地方,他们究竟犯了什么罪,为何要被披枷带锁,关在这暗无天日的牢房里。大多数都是男人,女人只有少部分;而且大多是身强体壮,爆若猛虎。
雪伊翘首观望对面的一个女犯人,她端坐着,散乱的头发盖住了整张脸部。她没有吵,也没有闹;雪伊叫道:“大婶,咋们可以说会话吗?”她叫了好几遍,却不见有人答。她失落的坐在草席上,遥想外面世界,和这里想比,真是天堂与地狱之分。不知自己还能不能活过今晚。她不禁感慨生命的脆弱,世间的浑浊不堪。
她躺在草席子上,倾听腹中胎儿的呼吸声;她能感应到他的每一个动作。都说母子连心,大概就是这样吧!她一直注视着对面的女人,却久久不见她有任何动态。雪伊突然感到害怕,她在怀疑她是不是死了。雪伊蜷缩在角落里,双眼一直盯着她看。她突然闻到一股酸臭的味道,像腐烂的尸体发出的酸味。她更加害怕的往墙角蜷缩,将席子的一端盖住自己。
一会,一个牢吏带着几个人走来,打开牢门,只见他们捂住鼻子,将僵硬的女犯人尸体裹在席子里。之后,那帮人便像抬一头死猪般的离开。
雪伊感到全身软弱,脑子一片空白;她感到身上发痒,一看,右肩上爬着几只如蚊子般大的虱子,她用手搓,却发现越来越多。她移步一看,原来席子上爬满了虱子。她俯身吐在地下,把阿珍送来的饭菜全都吐光。又见一只松鼠在地上如闪电般的一闪而过,躲在墙角下。她害怕的四处躲,松鼠却一点都不同情她;越发来得凶猛。她扶着胸口,决定杀死它,她将席子裹成一卷,重重地打在它的背上;它死了,但她不知道要将它丢在哪里。
她旁边的一个犯人叫道:“姑娘,把它给我。”
雪伊不解,他要一只死的松鼠干嘛?她没有搭理,犯人又求道:“姑娘,求求你了,把那东西给我吧。”
雪伊无奈的将松鼠递给他,他立马伸手夺走松鼠,放在嘴里,只见他的嘴角流有血迹,雪伊害怕的坐在地上。犯人撕下它的皮,连皮带肉的吃下,几口就将松鼠咽下。雪伊发现自己的双手在发抖,感觉周围的一切在晃动。她似乎明白,这就是云珠和三夫人折磨自己方式。她难道要像他们一样吃着死鼠,死在牢房里?
男犯人见她头靠在膝盖上,便叫道:“姑娘,姑娘……”
雪伊抬头,“谢谢你。”他谢道。
“你经常吃这个?”雪伊问道。
“不吃这个,就等着饿死;刚才那个女人,就是不吃这个才饿死的。”
雪伊震住,她怎么也没想到这繁华的背后却有如此不堪的境地,竟然有如此蚀人的大牢。
“你以后也会吃这个的。”男子又道。
“不,我宁死也不吃这个。”雪伊坚决道。
“姑娘,你是犯什么罪的?为何被关到这里?”
雪伊不回,只有她自己才知道自己是被人诬陷的,说多了都是泪。
“你不说,我大底也能猜出来了。看你这么美貌,想必一定是那位少爷的妻子。”
雪伊如听周公解梦,问道:“那你可知道我犯了什么罪?”
“鄙人不知,但愿猜一把,你一定是被诬陷的。”
“你是何人?”
“鄙人一介莽夫,不值得提名;倒是姑娘你,一定是少夫人吧?”
听他这么一说,雪伊更加疑惑,看似阴沉的牢笼里,竟然暗藏高人。
“我……”
“曾问函宇少爷的夫人美若雪山女神,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男子更加确认雪伊就是少夫人,之前他只是猜测。因为函宇来之时,他并没有穿华服,也没有摆首领之威。但函宇的一举一动,他无不看在眼里,他假装入睡,实则暗观风云。他没有听到他们的对话,但他能感觉到那个少年很爱他的妻子。身边的丫鬟穿着华美,想必只有夫人级别的丫鬟才能这样。
他猛然一惊,她就是王氏部落的新首领夫人;是她,她怎么会在这里?男犯人心里冒出了无数疑问。他跪下:“夫人,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您。”
雪伊起来:“不,您且起来。”
“告诉我,你真是少夫人?”
“这……”雪伊觉得事情已经到这个境地,没必要说出自己的名字,但看到男子殷切的眼神,她只好相告:“我就是。”
“夫人,原来是你。”他很激动,像看到牢外的太阳。
“你怎么知道我的?”
“鄙人是猜的,想必您一定是被诬陷的?”
“如今喊冤也无用。”
“夫人,请容在下斗胆直言?”他恳求道。
“我们同关牢里,没有贵贱之分;你有何言,尽大胆直说。”
男子感动不已:“夫人,曾问您圣德,自从您嫁进王家,王家便风调雨顺;你若有个万一,王氏将永不平息呀!您难道就甘心被人玩弄于掌中吗?”
“雪伊一介女流,没有您讲的那么神圣;如果我真有异能,现在也不至于被关在这里。”
“夫人,如果不介意,我愿告诉您我的名字。”
“那请您告诉雪伊。”
“我乃老爷的助王大将军阿塔答。”
“您就是阿塔答将军?”她没嫁进王氏部落之前,就听说过阿塔答将军的威名,没想到造物弄人;昔日的马上英豪,却沦为今日的牢中食鼠者。她不禁为老将军挥泪。
“就是老夫。”
“老将军,您不是,已经……”她后来听说老将军战死沙场。如今看到他如此狼狈,便觉得疑惑重重。
“呵呵……别人都说我死了;您一定也这么认为?”他整理散发大笑。
“不,老将军,别误会,雪伊只是……”
“少夫人,我没别的意思。看到你,就觉得很欣慰。”
雪伊突然找到一丝温暖,即使没有一丝阳关照射进来,她依然相信不久就能看到娇艳的阳光。
“老将军,你为何被关进这里?”
“功高盖主!”他一脸消沉。
“雪伊明白,您来这多久了?”
“五年了。”
“五年?”雪伊大惊,一代英豪,却落如此下场,她不能再想象王亦都是个多么卑鄙的小人。
“是被王亦都关进来的?”她激动的问道。
“少夫人,不可对老爷无理。”
“他都对你这样了,你还在替他说话?”
“臣不臣,则君不君。夫人应该比我还清楚?”
“这不是你的错。”
“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做强头鸟。”他感慨万分。想当年自己马上战功,多少人羡慕不已,也正因此,才遭人陷害。时光若能倒流,他愿做马上一前卒,也不愿做什么助王大将军。
“老将军,王氏的大片疆土都是您打来的,您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为何王亦都如此待您?”雪伊愤怒,她觉得自己被诬陷远远比不上老将军被关在这里。
“少夫人,我老了,在这里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
“老将军,那刚才那位大婶,可知道她犯什么罪?”
“少夫人,人言杂碎,您大可不必知道。”
雪伊无法从老将军的口中得知这里的一切事情,想必他也有自己的苦衷;便不再追问。但有一件事,就是她的父母被杀一事,她想他一定知道。
“老将军,您可记得七年前,你们杀过一对牧羊夫妇?”
“牧羊夫妇,啊……不记得了,我此生罪孽深重,杀的人太多了。”他记得自己曾经一剑刺死一位牧羊妇人,但他没有勇气承认。
雪伊失声痛哭,她无法掩饰自己内心的痛苦,是他们杀死了她的阿爹阿娘,她此生无法原谅他们。
“少夫人,为何突然问我这个?”老将军疑问。
“不,没什么。”
“莫非你就是他们的女儿?”老将军又问。
“对,我就是那对被你们活活杀死的牧羊夫妇的孤女。”雪伊双手紧紧地抓住铜柱,情绪万分高涨。
“果真是,那就请少夫人杀了我吧?”
“杀了你,我的阿爹阿娘能回来吗?”
老将军看着雪伊痛苦,也跟着流泪;没想到自己戎马一生,却错杀良民,使别人家庭破碎。他深深感触自己被关进来也许就是为了赎罪;“赎罪”他终于悟出了这五年所疑问的难题。被关进来时,他气焰未消;但这一年来,他总算沉下气;现在才知道自己被关进来,也许是天注定的。
“少夫人,不要太悲伤了,牢里被吃的,省点力气。”他规劝。
雪伊止住了哭声,她苦寻多年的仇人,如今却近在咫尺;她该高兴,却为何高兴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