汐尔重新为慕晴送来一盘葡萄。紫色葡萄上沾着晶莹的水珠,甚可爱。慕晴将谷雨的紫玉佩取下来放在一旁,偶尔剥一颗葡萄送进嘴里。
汐尔到紫宸宫的另一块草地上拔草,汐止守在门旁假寐。门外微微有些动静,汐止走近慕晴身边,轻声说:“娘娘,楚丞相来了。”
慕晴剥葡萄的手微微一滞,淡淡说:“不见。”
一片白袍映入眼角,楚未央已然站在她的面前,他双手抱拳,说:“臣下自知娘娘不愿相见,故而擅自进来了。”
慕晴见到他也不便再说些什么,便示意让汐止到外边候着。汐止退下,轻轻关上门。慕晴放下手里剥了一半的葡萄,说:“不知楚丞相有什么事,竟有闲暇不陪府中娇妻,反而走到我这紫宸宫中来了。”
楚未央抬头看着慕晴的脸,睫翼微微颤动:“娘娘为何要代答应陛下迎娶安夏女皇?”既是将她送回吴羽寂身边,他就希望吴羽寂能至始至终代他给她一个人完整的爱。
慕晴觉得好笑:“丞相怕是糊涂了,自古以来,哪个皇帝不是后宫三千,本宫从未想过要独霸皇上。”
从未想过?其实她不用想,她就可以独自拥有他对她独一无二的爱。可是她却要亲自将它残忍的分作两半。安夏倚月不是省油的灯,楚未央黯然,本以为当初将她送回吴羽寂身边,她就可以永远安全幸福的生活,没想到到头来却是另一种意义上的伤害和痛苦。可他也应该明白,世间能有几个皇帝能够像魏文帝一样,终身只爱亦只娶皇后一人?
慕晴沉默一会儿,竟自己开了话头:“陛下爱本宫,但本宫却不能将心完全给他。安夏倚月深爱陛下,将她接入宫中让她守在陛下身边,这样对陛下似乎公平一些。”
“但那在安夏倚月恶毒凶残,她绝不会放过你......”楚未央声音很小,像在担心什么,他却将这份担心隐藏的很好。她爱吴羽寂,那慕晴就是她的情敌。加之慕晴杀死安夏澈,弑兄之仇不共戴天。那么安夏倚月一旦入宫,魏国皇宫必将掀起一场血雨腥风。
“罢了......”慕晴声音有些颓废,“到时陛下若真爱上那安夏倚月,本宫离开便是。”
慕晴的话让楚未央着实打了一个冷颤,他抬头淡淡看着慕晴,不好再多说,便静静退下。
慕晴坐在紫宸宫中,黄昏时分,她起身向御书房走去。
吴羽寂坐在御书房里批阅公文,张公公立在一旁险些睡着。慕晴提着裙裾轻声走进去,送给吴羽寂一杯热茶,双手抚上他的肩,并时不时帮他捏捏。
吴羽寂喜笑颜开,置下笔想抱慕晴一抱,慕晴却先声制人:“聘书写好了吗?”
吴羽寂脸色唰一下变白,结巴道:“真,真写?”
慕晴认真点点头,着实让吴羽寂的脸又白了两分。
这时立在一旁的张公公说话了:“娘娘息怒,老奴守了陛下一日,陛下就是不愿提笔。”
慕晴眉角轻轻动了两动,手指微勾示意吴羽寂让位,吴羽寂乖乖起身,让她坐下。
紫毫蘸满墨,慕晴的手腕灵活而有力的在一张白纸上运动,未几,一纸聘书已然写好。吹干,装入信封,慕晴将信封交给张公公,让他命人将聘书火速送往晋国。
吴羽寂黯然坐在一边,不讲话。慕晴翻过一些他已批好的公文,满意的点点头。然后起身绕到他面前,笑道:“我在紫宸宫准备好了晚饭,阎王累了一天也该过去慰劳慰劳苦了一天的肚子。”
“对我残忍之后为何又对我这么好?”吴羽寂憋着嘴,一副要哭的模样。慕晴本是想笑的,却不得不正经起来。她伸手搂住吴羽寂,声音很是轻柔:“阎王先前为我受了那么多的苦,现在我不想你再为了我失去大臣的忠心,左右为难。”笑一笑,又说,“我是你的妻子,自然应为你分忧。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可我不在乎,我说过为了你我愿亲手覆了这天下.......”慕晴急忙用手轻轻捂住他的嘴:“若你不想做昏君,不想我做妖妃,这样的话以后就千万莫说了。”
看到慕晴一本正经的模样,吴羽寂也变得一本正经起来:“我真会这样,若最后我成了昏君,你成了妖妃,我们还能在一起,那我还是愿意为你亲手覆了这天下。”
慕晴黯然神伤,敷衍的点点头。便由吴羽寂拉着回了紫宸宫。
五日过后,在窈妃的百般催促之下,辰羽帝带着倾国聘礼赶赴晋国迎取晋国女皇,安夏倚月。魏国右相郭款灵在置办聘礼时不顾血本其中当然有过自己的思量,这倾国的聘礼为魏国挣足颜面,却又不会损失分毫,不过是让辰羽帝带出去晒晒,到时再并着安夏女皇和晋国田契一并带回来。
安夏倚月心急不已,显然失了女子应有的矜持自重,吴羽寂领着迎亲队伍才走到一半便遇上安夏倚月自己的送亲队伍。双方停下交接两日,吴羽寂只好将安夏倚月恍如搬家一般带来的全部家当和她妹妹安夏弄玉一同赶回锦州。
安夏倚月这一懂事的举动果真为辰羽帝迎亲省了不少时日。安夏倚月可能因为再次见到自己的梦中千回百转想嫁成千上万次的吴羽寂一时羞涩,一路上话竟比内向温柔的安夏弄玉话还少了三分。她无话,吴羽寂自轻松几分。其实吴羽寂眼巴巴巴不得她就在路上憋死,让自己彻底放松。但这种十分不道德的想法,吴羽寂也只是想想而已。
眼见一行人到了锦州城外,吴羽寂终日汗如雨下,心里泪如雨下。在这个节骨眼的时候,安夏倚月还蛮知吴羽寂此时心境的说希望在城外多留一日。吴羽寂缓一下口气,接她入宫,他心中总会有一种背叛慕晴的不良感觉。
停下也便停下了。这一夜吴羽寂放下安夏倚月悄悄回到皇宫在慕晴的晴雅宫中陪她小睡了一宿。话说小别胜新婚,这次一别,胜的是新婚之新婚。
第二日吴羽寂回到城外队伍驻扎的地方,发现安夏倚月身边除去安夏弄玉之外竟还多了一位蓝衣女子。这蓝衣身量着实眼熟,但这面貌却又着实记不得曾在哪里见过。没有多问,因为只要心中一旦有人住下以后,其他的人就算生得再美妙也难以入眼,加之这安夏倚月曾毒害慕晴,他就实在不喜欢往安夏倚月身边多看,害怕一时把持不住自己会拧断她的小脖子。
接安夏倚月回到魏国皇宫还没到重阳,离婚期也还有些时日。吴羽寂草草叫张公公帮安夏倚月姐妹先行安排好住宿,便头也不回的离开,再没回来看过她们一眼。
考虑到安夏倚月不久将与吴羽寂喜结连理,成为后宫妃嫔。而那安夏弄玉只算个谪迁的公主,二人地位不等,自然不能住在一处。张公公再三思量,安夏女皇虽身为女皇入宫却比窈妃晚,住的宫殿自然不能好过慕晴的紫宸宫,但又不能太寒酸,离裕隆宫过远。故而最终将安夏倚月安排在了紫宸宫旁的棠木宫中,安夏弄玉就住在在较远的水妩宫。棠木宫与紫宸宫紧邻,好若民间左右邻居,慕晴听到这个消息,眉头疼了一番。吴羽寂眉头亦疼了好几番。
每日黄昏,吴羽寂照样来紫宸宫与慕晴共用晚膳,然后雪银会带着每日的公文到紫宸宫中经吴羽寂批阅。然后直到第二日早朝,雪银再来为吴羽寂换好朝服,带着他昨夜批好的公文随吴羽寂一同到覆泽殿上早朝。日日如此,恍若这宫中从未住进过安夏两姐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