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对待问题的态度有两种:刨根问底型和得过且过型,每个人都有对知道真相的渴望,讨厌欺骗,哪怕最终鲜血淋漓,也想知道究竟发生过什么,可是有时候真相比你所想的要残酷许多,在知道了真相之后,又会沉溺在新一轮的痛苦之中。
问问题,是寻找真相最常走的方法之一,比如之前沈君博问苏然,比如现在苏然问沈君博。
沈君博天天等到只剩苏然一个人的时候打“视频”过来,有院长这个“高级间谍”在,倒是没什么问题。
“想好了吗,什么时候回来上班?”沈君博十指交叉,撑住自己的下颚。
苏然咬了咬唇:“回来可以,但你要回答我几个问题。”
“哦?”沈君博眉眼一动,他大概知道苏然是想问什么问题,调整了一下姿势,道,“说说看。”
“我记得你当时应该是吻了,吻了琳安的。”苏然很奇怪,明明沈君博那时的气息经过了她却又离开。
“当时是有这个想法的,而且几乎这么做了。”沈君博看着苏然有点微赧的表情,觉得很有意思。
“那为什么最后……”
“可能是因为忍受不了别人,太脏。”
对哦,沈君博有那么严重的洁癖,在他看来,别的人可能是最脏的东西了,不过这样说来,他最后还是亲了自己的,想到这里,苏然心里有点窃喜,这是不是表示自己到底还是有点不同的呢?
这时沈君博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我记得我可是很努力地吻你呢,怎么,你一点感觉也没有?”他的语气是极其戏谑的。
苏然原本微红的脸腾地就成了番茄色,不止是因为沈君博言语上的调戏,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她想到了自己进入的那个世界,得到的那个如此激烈的吻。哦天哪,原来那是真实的,她记得自己当时还很投入,真是丢脸死了,还好那时自己是沉睡状态,不然肯定要打地洞逃跑了。
清了清嗓子,苏然想要转移话题:“还有一个问题,你是怎么分辨出我和琳安的。”
“这很简单。”沈君博现在每天的乐趣就是逗弄苏然,看她羞赧的样子,“表演一半,你走了出去,我出去就碰到了琳安,她假装在打电话,我夺走了她的手机,然后她跳起来抢手机。”说到这里,沈君博有些神秘地笑了一下。
“跳起来抢手机,然后呢?”
“我发现她的胸比你大好多。”
显示屏又黑了。依旧是苏然气到不行直接关掉。
禽兽!这样的话也能明目张胆地讲出来!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他这么不知羞耻!而且,苏然看了看自己的胸,真的有这么大差别吗?!
又休息了几天,苏然觉得自己养得差不多了,而且离她与琳安约定的日子也快到了,于是就申请了出院,不过这个提议一下子就遭到了两个人的否决,给出的理由也基本相似:她之前消耗太大,起码休息半个月以上。这两个人分别是苏澈和沈君博。
对于别人的好意,苏然也不能强行拒绝,而且还是这样两个大男子主义的,就算出院了估计也又会被送回来,多放几天假她也没有意见,只是这样一来,就赶不上元旦出去了。答应别人的事就一定要做到,这是苏然做人的准则,既然不能光明正大地去,那就只能……偷偷摸摸地去了。
2013年第一天,正是苏然与琳安约定的日子,苏澈每天上午肯定会来报道,下午则去操心公司的事,所以关键就是怎么在下午让每天蹲点看报的院长能迟点去向某人报告。
“院长。”吃过午饭,苏然坐到院长旁边,突然叫了他一声。
这一叫,努力装作看报的院长不好意思再当做自己不在,于是挺了挺腰板,清了清嗓子:“那个,苏小姐,中午好。”
苏然微微撑住额头:“可是我觉得不太好。”
什么?院长心里一惊,立刻就想给沈君博打电话,喂,你们家苏然觉得不舒服。
“那苏小姐我马上安排给你做点检查……”院长又怕看到沈君博微拧着眉头要把他也拧了的表情,就急着想在沈君博来之前先给苏然找找不舒服的原因。
仿佛没看见院长一脸冷汗的样子,苏然捂着心口说:“我觉得我只是有些累了,想睡一觉。”
“原来是这样啊。”院长拿出手帕擦擦额头上的汗。
“所以……我下午想好好睡一觉。”苏然笑眯眯的,“麻烦您不要让任何人来吵我。”
“那是当然,那是当然。”
有了院长的保证,那么至少能瞒过沈君博了,躲到一个没人的角落,掏出之前问白开心要来的隐身符,像模像样地念了句咒,要是别人能看见,苏然就是突然消失了。
墓园永远都是清冷的,不论以前是怎样的,有什么恩怨,有权力的,有财富的,有智慧的,有美貌的,最终都不过化为一抔灰烟,装在冰冷的瓷罐里,埋葬在黄土之下。
城郊公墓132号。
苏然手里捧了十一朵一束的玫瑰,她原本是希望琳安能够来世碰到一个能一生一世的伴侣,但是到了这儿,她忽然想起,魂飞魄散的人永远没有来生,无法转世。
墓碑脚上已经放了一束玫瑰,火红的颜色,旁边也被清扫得很干净,分明是有人来祭拜过了,苏然问了不远处的守墓人,想知道送花的人是琳安的什么人。
“他啊。”守墓人王大叔一副回忆的样子,“哦,想起来了,这个人年年都来,一年好几次呢。”
“他是琳安的朋友吗?”苏然问。
“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没找他搭过话。”王大叔平时没什么能讲话的人,好不容易有个主动来问的苏然,话匣子一下就拉开了,“不过啊,我有一次看见这个男的被女孩的父母骂得很惨,他都下跪了呢。”
苏然心里动了动,又问:“我能知道他的名字吗?”
看着王大叔有点为难就又解释了一下:“我和琳安是失散了多年的朋友,一直在找她,没想到却……所以想找到和她有关的人,如果实在很不方便的话……”
王大叔一向都是性情中人,一听苏然这一番动之以情,立刻就不犹豫了:“没什么的,你过来,每个人到这里都有记录,我调出来给你看。”
男子叫尹兆廷,每年最少来拜祭三次,日子基本也是固定的,其中一天就是元旦,也是琳安的生日,据大叔说,每次他来都有一大束玫瑰,因为来墓园的人极少会送代表着热烈的红玫瑰,所以给人印象特别深刻。
谢过了王大叔,苏然又回到墓前,墓碑上放着琳安的照片,照片上的女子笑得极其灿烂,眼波流转,像是能勾人的魂魄,这应该是在她最好的年华里拍摄的,没有对爱情的失望,没有悲痛和仇恨,只是个生活在美好憧憬的小女生罢了。
虽然知道没用,但是苏然还是念了段往生咒,这是对死者表示最起码的尊敬。
离开了墓园,天空变得有点灰蒙蒙的,不久就下起了淅沥的小雨,从山上到山下都没有躲雨的地方,也没有车子,苏然只好又跑回了山上,到守墓人那儿躲雨。
另一边,医院已经和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了堂堂一院之长在四个大男人面前头都抬不起来,幸好白开心已经回老家了,不然可能会更加鸡飞狗跳。
“我要对你的能力重新进行评估。”到底还是沈君博率先开口。
他今天等了好久也不见院长通知自己,于是主动打了电话过去,对方一直支支吾吾的,一听就是有情况。最后他用了一句“不要让我重复第二遍”让院长说了实话,苏然有点不舒服,在睡觉。
“睡了多久。”
“一……一个下午。”
“进去看看,叫醒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沈君博心里是有点害怕的,他怕苏然再一次昏睡过去,万一,万一,他怕她不会醒来。
进去看看的结果就是房间空无一人,院长顿时吓得三魂六魄少了一半,马上语调不稳地告诉了沈君博。
沈君博脸色立刻阴沉了下来,他先是极快地电话给苏澈,看是不是他偷偷摸摸地带走苏然,但得到的是苏澈也火烧火燎的回答:“什么?!又不见了!她就不能稍微安分点吗?”
苏澈知道了,苏火星也就知道了,又同时通知了向非玉,有个警察找人总要方便些。
于是现在这四个男人全都拧着眉,抱着胸盯着院长,如果目光能杀人,他早就死了几百遍了。
“外面下雨了。”不知是谁说了一句。
四个人心下不由得更加着急了,面上虽然没有表示出来,但是都丢给了院长一个“待会儿再收拾你”的眼神。
最后他们还是决定分头行动,每个人都动用自己的人际关系网,随时保持联络。
“你确定S不是回英国了吗?”苏火星把苏澈拉到一旁悄悄地问。他隐约知道苏然似乎想过回英国。
苏澈摇了摇头,无奈地说:“她刚刚才叫我帮她退掉回英国的机票。”
“这么说她原来是真的想回英国了!”苏火星立刻就提高了嗓门。
“小点声!”苏澈真想捂住苏火星的嘴,他可不想让沈冰山得意,“现在找人要紧。”
另一边的向非玉看见沈君博走着走着突然停下来,然后侧过身子好像在听什么,他也走近了点,接着就发现沈君博的面色好看了不少,还有一脸便秘色的苏澈。
“走吧。”沈君博抹平了嘴角略略上翘的弧度,和身后的向非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