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瑜忙迎了上去叫她坐下,与谢静竹也招呼了,这才打量了裴文莹几眼,笑道:“我自个长了岁数都没感觉,看着你们姐妹两个却似春笋拔尖般地,一下竟都成大姑娘了。”
“阮姐姐越发好看了,我方才一眼见到,竟未能错开了眼去。静竹时常从前说想成你妹子,如今竟成真了。往后多了似姐姐这般的一个好嫂子,想必也不会日日嚷着闷了。”
裴文莹笑道,语气里略微有些羡慕之意。
明瑜看了眼谢静竹,见她正笑眯眯望了过来。晓得她两个想必已是知道了那事,脸禁不住也是微微一热。
“我家表侄女和谢公子好事成双,可不就应了句老话,叫千里姻缘一线牵么。我见两位姑娘也都是如花似玉,比我家表侄女更胜一筹,自有天定的大好姻缘在等着了。”
一边的顾氏起先对这两位小姐有些敬畏,说了几句话,见这二人都不似自己想象中的那般倨傲,尤其那谢家的姑娘,更是随和,也就放开了去。见自己被冷落了,寻到个插话的间隙,忙打趣道,说完自己又咯咯笑了起来。
这回却轮到谢静竹和裴文莹被羞臊得脸发红了。边上的那两个年长妈妈,一个是谢静竹的乳母徐妈妈,一个是裴家安太太身边的金妈妈。两人本就对顾氏方才的一番显摆有些看不上眼,此时对视一下,虽未开腔,嘴巴却齐齐嘬了下。
金妈妈咳嗽一声,上前一步对明瑜道:“我家姑娘从前在江州之时,承姑娘有过救护之恩。我家太太一直记着不敢忘,时常提及,只恨路远不便过去表谢。如今晓得姑娘竟过来了,十分欢喜。再半个月,便是我家老太君的寿日。太太禀了老太君,老太君便道邀了姑娘过府一道热闹下。还请姑娘勿要推辞。”
明瑜一怔,看向了裴文莹。
“阮姐姐,我时常在我娘面前提你,她早就想见你一面了,且如今你和我表哥又有婚约,更是自己人了。到时你一定要去啊!”
裴文莹笑着朝她用力点头。
裴家的侯府,她这一世本再也不愿踏入一步。不想如今却突然有这样的邀约。
“多谢,到时我少不得厚着面皮登门拜过太太和老太君了。”
明瑜略一沉吟,便笑着应了下来。
她寻不到推拒的理由,且如今……她已不是前世的那个阮明瑜了。
那个曾是她梦魇的地方,现在想起来,竟仿佛有些模糊了起来。
“好,到时我也会去。我便在那里等着阮姐姐!”
谢静竹见她应了,十分欢喜。
明瑜见自己的婶母陪在一边,闻言一脸艳羡的样子,怕她等下又乱说话,便道:“婶娘,我房里正有自家茶叶铺子新送来的上好芽茶。我这就带两位妹妹过去煮茶试试味道如何了。”
顾氏一怔,忙笑道:“好,好,我晓得你们有自己的体己话要说,婶母这就叫人往你那里送茶点过去。”
明瑜笑着道了声谢,便起身邀谢裴二人到自己闺房小坐。她两个何曾见过似顾氏这般的妇人,松了口气,忙点头应了。
“阿瑜……”
顾氏跟了出去,轻声叫了下明瑜,朝她挤眉弄眼。明瑜晓得她是想让自己将两个表妹引荐给这两位京中的高门小姐。这些时日处下来,知道两个表妹虽无出众才貌,只都是文静秀雅的女孩,便对她两个笑道:“莫若叫我两个表妹一起过来,大家年纪相仿,说话也热闹些。”
顾氏见两位小姐齐齐点头,一下眉开眼笑,忙吩咐身边的丫头去请姑娘到表小姐房中陪客,又陪着一路亲自将人送到了明瑜房前,见两个女儿来了,扯到一边又低声吩咐了几句,这才笑眯眯给放了进去,又请两个妈妈下去吃茶歇息。那两个妈妈在路上颠簸了两天,两把老骨头早咔咔作响,见自家姑娘是入了后院的闺房,便也放心去歇脚了。
明瑜的两个表妹,一个名秀丽,一个名秀敏,都不过十二三岁,起头被顾氏一番教育训话,进来了陪坐着也是战战兢兢不大敢开口,等说了几句话,见谢静竹笑容甜美甚是随和,裴文莹虽话少了些,却也没她二人想象中的那么倨傲,这才放松了下来。没片刻春鸢带人送来了精致的茶点,皆是甘香芳洁,满屋子茶香飘鼻,都是女孩的盈盈笑语一片。
因了路有些远,当夜谢静竹与裴文莹便留宿了下来,被安排在明瑜边上的空房里,所用各种器具铺盖俱无不崭新精致,那两个妈妈察看了一番,也觉满意。
晚间用过了饭,明瑜从春鸢处也听到了谢醉桥的行踪。道高家宗房的老族长听闻他来了,虽论起亲疏,明瑜不过是高家一个出嫁了的姑奶奶的孙女,中间隔了好几层了。只高家子弟中,大多都是布衣商人,最出息的一家子弟也不过在河道司做了个小吏,如今晓得竟凭空能攀上昭武将军府这样一门亲,前面那些七拐八绕的关系自然一把撇开了去,直接就认成了孙女婿,在余县最好的一家酒楼里订了包房,颤巍巍要亲自拄着拐杖过来。谢醉桥从明瑜表叔口中晓得了这事,敬重长者,不敢托大,忙亲自上门去拜会了,如今大约正在与十来个高家族人在酒楼里一道宴饮着。
明瑜想着他此刻应正被自己那些祖母家的亲戚在轮番敬酒。他本就性情直爽,又因了顾全自己面子,想必对那些敬来的酒也不会推脱了去,便有些担心他喝多了会醉倒。待从谢静竹和裴文莹屋里出来回房,准备着洗漱了歇下时,已是戌时末了,有些不放心,迟迟未睡。
不用她说,春鸢也是看出了她心思,悄悄派了小丫头过去男宾下榻的外院里看个究竟。小丫头回来,气喘吁吁道:“说十几个人轮番给他敬酒,谢公子早早便醉了,竟是被人架着回来的。”
明瑜见谢醉桥果然被灌醉了,心中埋怨了表叔等人几句。又听说已是歇了下去在呼呼大睡,并无大碍,这才稍稍放下了心。见时辰也不早了,便叫春鸢等人都散了去歇息,自己也是灭了灯躺了下去。耳边静悄悄无声,她却睡不着觉,眼睛望着窗口处投进的一片月光,眼前便似慢慢又浮现出了他望着自己的含笑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