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从夏夏的房间里面搜寻出来一叠花好的宫殿图纸,从哪里经过哪里,甚至每天有多少守卫,交接的地点在何处,时辰都标记的一清二楚。
如此心思细腻谨慎,我竟然一点都不曾怀疑到这个卑微到尘埃之中,从来都不会背别人注意到的孩子身上。
好在宏远君并没有什么大碍,那碗人参鹿茸汤早在御厨哪里就被夏夏下了药,只不过那微微的剂量便足以致死的毒药却被我换成了蒙汉散。
桓渊也只是晕过去好好的睡上一碗而已,明日起来只会以为是自己太过于劳累的原因。
“事已至此,我无话可说。”夏夏坦然自若。
从始至终都没有表现出来一丝一毫的胆怯。
这个姑娘从见到我的那一面起,或许就是已经做好了全盘皆输的打算。心里已经想好了最坏的结果,不过也就是被人发现,事情彻底的败露而已。
真正让夏夏恐惧的,是每晚梦魇里父亲快呢血淋淋的身体。在寒冷中瑟瑟发抖,一步一步的靠近夏夏想要女儿为他们取暖。“你既然恨我,为何不讲我一并毒死。”
我不心疼桓渊,只是他虽然可恶,但我未必也就如此坦荡荡的手上没有沾染过任何一个无辜平民的鲜血。
“大魏缪力同心,才可匹敌。”
如此简单的道理,即便是区区的平头百姓也懂得,我却因此感到羞愧难当。
突然回想起那一日,若若为我梳妆,熙夫人送我的那一对东珠不知怎么都找不到,青畔和蓝殷几乎是翻遍了所有能找的地方,夏夏却毫不费力的起身递给我。
也就是从那时起,我才开始对她有所怀疑。
我的东西即便是贴身的侍女都不曾留心,何以这个平日里根本与我不甚亲密的夏夏却对我事事都如此之了解。
如今想来,二哥与我互通密信往来的事情,想必夏夏也一定都看过。
这句话是魏王亲笔,我当然记得真切。
“你可愿意替我做一件事?”突然想起一事,夏夏想必是众望所归的最佳人选。
夏夏抬起头,冷漠坚毅的眼神让我心生一计。
时光匆匆飞逝,很快熬过了秋意满满的日子,一场初雪将我的所有复杂感情都冲洗的干干净净。
白雪皑皑,若是人心也如同这雪花一般纯净,想必这个世界上就不会有如此之多的憾事。
代国一反常态,向来与我魏国一再疏远,如今却是礼数有加,甚至有结为盟国的意愿。人非木石,岂能无感。
好在魏王早已对其多有防备,所以即便是如今,魏国也只是与之鲜有往来,祁豫却似乎乐此不疲,不仅如此,还曾派出使节前往魏国。不过只是表面上功夫,背地里我早已经对这个人面兽心的国都嗤之以鼻。
武年二十八,代国公迎娶江南富庶迭王之女,赐名夏夫人。
这位夏夫人能歌善舞,体贴入微,入宫仅一年便为祁豫诞下世子,代王大喜,大封中宫,大赦天下。
一时间世间风起云涌一般,这位代王向来低调,且因贪恋美色被世人诟病,不想却因为此事大肆宣扬,实在难以捉摸。
世子襁褓之中便赐予黄金万千,这位嫡世子是宫中第一位世子,代国地位举足轻重,自然世子一举一动都在众人眼中。
代国公宠溺美人,中宫青城君夫人乃明媒正娶,武王独霸天下之时,我同青城以及诸侯之子共赴王都,青城同祁豫两小无猜,自幼交情颇深,自那时起两人便私定终生。
祁豫人品贵重,自然这桩婚事被世人当作是门当户对一般,只是不想武朝有朝一日被推翻,青城王姬颠沛流离,乱世之中祁豫排除万难,青城王姬重回祁豫怀抱,青城风光下嫁,促成一段佳话。
这些当然是后话,也是世人口中的传言。适逢我同桓渊出使代国,青城却始终未曾现身。
只见宠妃辰夫人陪伴左右。
人心变化之快高深莫测,哪里是谁可以判断一二的。
我听着侍女喋喋不休,心中波澜不惊。
只是青城也就罢了,因为魏国的关系,所以似乎一直未曾诞育世子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而这位辰夫人乃是公孙长衡的次女,长相自然是数一数二的出挑,却不知为何入宫多年一直蒙受盛宠,却也不曾听的好消息。
反而是这位夏夫人,不声不响的为祁豫诞下世子。
有了孩子作为保障,夏夫人的地位自然是母凭子贵。
夏家不在朝廷做官,世代以做生意为生。祖训自然以诚信为本,再加上夏家先祖勤劳智慧,所以也攒下不少的家业。
这位千金,虽比不上其他几位夫人的地位与权势,却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夏家蒙受殊荣,对代国公更加俯首称臣。
祁豫将石子镇交由夏家老爷管辖。只是数月时间,来往商贩络绎不绝,丝绸,药材,国外运往的商船都停留至此,生意水涨船高,夏家自然是不必说从中获益匪浅。
夏家承蒙圣恩,却依旧行事低调,凡事不张扬,更加深得祁豫的赏识。
我此时却在风满楼与易衡下棋。
几天不见,易衡的棋艺越发的精湛,数日之前,他还只是一个拿棋子当作是甜食的小孩,如今却是三招五招就能让我彻底慌乱起来。
“今天赢不了我,你可要答应我的要求。”冬日里平城一片雪白,白雪覆盖的街道上踩着雪,吱吱呀呀的吃着甜丝丝的糖葫芦,是易衡最爱的事情,我一心想要赢他,不想黑子却被易衡困在其中。
“罢了罢了,让你若若姐姐陪你去买吧。”铜板清脆的声响让易衡笑开了花,我不来嬷嬷们总是对他严加管束,每日那么多本的书要一直背到倒背如流一般,怪不得易衡嚷嚷着叫苦连天,那些书我看着都觉得头脑发胀,如今却要天天逼着易衡重读,这个贪玩的孩子怎么能情愿呢。
我随手拿起一本,在陈国的时候,易衡总是侃侃而谈,书本之意他全然能解,我曾好奇考验他,易衡竟然连哪一页哪一句都能背的行云流水。
往事随风,不提也罢。
易衡手里捧着心爱的糖葫芦,很是满足的在我面前纯真的模样与从前并无半分差别,身体却比从前好上许多不止。
许是上苍眷顾,不忍看到易衡如此狼狈。我不时的还去为易衡和孩儿祈祷,又或许是上苍怜惜,所以格外厚爱一些。
桓渊还是找到了易衡的藏身之处。平城如此之显眼的两家店开在最为繁华的静安街口,妇孺皆知,以桓渊的洞察力,岂是我一届女流之辈可以匹敌的。
既然如此,我也不必再遮遮掩掩,每日请御医为易衡把脉,耐心调养。
好与不好,全在个人一念之间。
或许如今的易衡比从前还要快乐许多,至少我在身边能够为他遮风挡雨,不必再让他卷入尔虞我诈的血雨腥风之中。
宏远君发誓不再对易衡做出半分伤害之事,从前只是他迫于无奈,并不想如此,只不过同代国结盟,总要有人为此付出代价。
而易衡心思单纯,惠后虽然狠毒但却难以算计,最终还是被桓渊玩弄于股掌之间。
我心里自然明白。
如此也不再追究。
桓渊君事事格外谨慎,似乎那个孩子失去了之后,我获得了比从前努力数倍才能得到的恩惠许多不止,也算是因祸得福。
我苦笑着,那些时日总是听见有孩童的哭泣声,隔着厚厚的宫墙传到我的耳边。
御医为我开安神健体的汤药也是无济于事。
如今想来,或许也是我应得的惩戒。
一切本就由我而起,根本怨不得旁人。
“公主姐姐耳朵滚烫,定是有人想你了。”易衡在一旁开起了玩笑,我竟然毫无察觉。
千里之外,一个小小的村落中一个男人将一把折扇打开,里面梨花满园,像极了冬日里飘飞的大雪。
天寒地冻,身边的女子将手里的活放下,与男子依偎在一起,窗外的雪化了的雪水嘀嗒嘀嗒,在分外安静的冬夜之中显得十分悦耳动听。
“怎么,还在想从前的事情吗?”
女子满是温柔,手中的毛笔轻轻放至砚台,梨落满园四个大字写的温婉有力,配着旁边的一副冬日雪景图显得相得益彰。
“不知公主一切是否安好?”
一把长笛悬挂的玉佩清脆作响,屋外寒冷湿润,屋内炭火噼里啪啦的声音只叫人倍感温馨亲切。
男子温润如玉一般,全然不似从前那般。
我却释然一笑,这个世上还有什么人会挂念我。
易衡却突然认真起来,手中的糖葫芦依然紧握。
“我。”
只是我却没有注意到,那单纯的眼眸之中,似乎还有着什么我理解之外的含意。只是我想的出神,根本没有察觉到易衡身上发生的变化。
“你这家伙,真实忘恩负义,从今以后断了你的好吃的,看你还要不要和我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