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原本坐在高台上凝神闭目的浣妃听完手下的禀告,整个人简直像活吞了一直苍蝇一样,脸色刹那间变得阴沉可怖。
“夏,夏桀将军带人突然反攻,现在已经突破了天险防线,直奔皇宫而来了。”才从前线回来的斥候浑身浴血,脸色更是苍白得吓人。“怎么会这样!”浣妃霍然起身,随后又失魂落魄地坐下。
“这实在是太荒唐了。商国和我们可是同盟啊,而且,夏桀不是来替我们攻打龙国的吗?”
“属下不知。”
“陛下呢?”浣妃的声音有些发抖。
光凭她一个人,实在是生不出对抗夏桀的勇气,在这种时候,她需要来自丈夫的支持。
“陛下出宫去游玩了,还没回来。”旁边的侍婢应道。
可惜,她丈夫却总是不在。
对梁帝而言,最重要的不是江山社稷,而是纸醉金迷的生活和各色美酒美人。
最后,她只能无奈地说了一句:“去把皇子妃叫来。”
“将军,梁国的天险已破,咱们估计三日之内就能扫清障碍,围住都城。”前方,是硝烟滚滚,血流成河的战场,在全歼了梁国的天险防守士兵后,夏桀和夏汪正在指挥部下打到战场。
给予自己的敌人适度尊重,让他们不至于尸骨暴露在外面被鸟雀啄食,这是夏桀一直的习惯。
“很好。打扫完后大军前进,去下一座城池安营扎寨。”夏桀满意的命令道。
“哥,你还记得陛下的旨意吗?”在夏桀准备拍马前行的时候,夏汪突然压低了声音对他说,“就是让你把商安郡主带回去的那条。”
“记得。不过我们今天的所作所为很快就就会被传到浣妃那里。”夏桀点了点头,“知道商国反水之后,浣妃一定会把怒气撒到她身上,我不知道,她能不能撑到我们抵达的那一天。”
“要不然?加快速度?”夏汪试探着问道。
“疲惫之师,是打不了胜仗的。”夏桀知道自己的话很残忍,但他也没有办法。
“好吧。”夏汪闻言不禁有些失望,“希望她能撑到那天。”
“母妃,你找我?”听见浣妃传召自己,再看一眼来人不自然的神情,商悦基本上就已经猜到发生了什么。自己苦苦等候的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
“你最近,有跟你姐姐通书信吗?”浣妃冲她摆了摆手,示意她坐下。
“我跟商国那边写的每一封信,母妃你都有看过,又何必问我呢?”商悦对着浣妃浅浅一笑。
“我只是不确定,有没有沧海遗珠。”
“母妃,您多心了。我现在可是全心全意扑在殿下和梁国身上的。”
“当真?”浣妃将双手环保在胸前,微挑眉头,“那你知道,今天发生的事情吗?”
“什么事情?”商悦一脸茫然,但心中却已经猜了个八九不离十。打从知道商娇派来的将军是夏桀之后,她就意识到,这一天已经不远了。
“原本要带兵出征龙国的夏桀将军不知为何突然反水,还破了我们的天险,全歼了天险的守军,目的直逼都城,你说他这是准备干什么!”浣妃的声音简直怒不可遏,脸色更是阴沉得吓人,仿佛随便一掐都能掐出水来。
“母妃,跟人借兵这种事情本来就有风险,请神容易送神难的道理,你难道到今天才听说?”商悦的反应相当坦然,完全没有浣妃想象的那样惊慌失措,不停解释。
“你是说,这是琴帝定下的计谋?”
“我那个姐姐,干这种损事儿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有什么好奇怪的。再说,她登上皇位靠的都是弑君谋反,登基之后还顺带着把先皇的帝卿都给接收了。这样吃人不吐骨头的盟友,如何能信得?”
“看来你对琴帝很不满啊?”浣妃的眼神充满打量和思索,似乎是在判断,她说的到底是真是假。
“我在她那儿可没过上一天好日子,不仅未婚夫被她抢了去,最后还要被迫远走异国来和亲,都做到这一步了,难道我还要顾念姐妹情分?”商悦冷冷地反诘道。
这种严肃的表情在她脸上并不常出现,可见她现在是真怒了。
“那目前的局势,你有什么看法?”浣妃接着问道。
“没有。”而商悦则是干脆利落一摇头,“夏桀的战绩不用我说,失去了天险防线,我们在他面前根本没有任何赢面。”
“你的意思是只能投降?”浣妃冷声道。
“我们还有第二条路可以走吗?”商悦看向浣妃的眼神不乏讥讽,“这是陛下的江山,是二皇子的江山,但他们却都毫不在乎,只顾寻欢作乐,把一切担子都甩到你身上,母妃,你这么辛苦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这一生都在为夫君为儿子活着,我尽了做女人的责任,也尽了做君主的责任,最后却要被扣上一个专权弄权,后宫干政的妖妃帽子,还真是讽刺啊。”讲到这里连浣妃自己都笑了起来,只是笑声中充满了辛酸讽刺。
“如果觉得辛苦,那就别这么苦了自个儿。”商悦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递给浣妃,“这是我从商国带来的百日醉,服下之后将不再有任何痛苦。母亲,就当解脱了自己吧。”
“你让我服毒自尽?”浣妃简直难以置信。
“国破之后,你我都不会有好日子过,比起被带回尚阳,继续行尸走肉的活着,我更喜欢能在这里与世长眠,最起码,你们给了我在商国得不到的尊重。”商悦的语气和诚恳,神情中的悲伤和落寞看得浣妃不自觉心头一颤,眼神也带了些动容。
这的确是一个多灾多难的孩子。
“你既然连死都不怕,那这世上就没什么能难住你的了。”浣妃从瓷瓶里倒出一个晶莹剔透的白色药丸,装进自己贴身的小药盒里,然后又将瓶子退回给商悦,“能帮我一个忙吗?以梁国皇子妃的名义。”
“什么忙?”
“把这个送到夏桀那里,只要他死了,我们就还有一线生机。”浣妃的声音很沉着,带着破釜沉舟的勇气。
“你让我谋害夏桀将军?”商悦摇了摇头,“我不能这么做。”
“从你到梁国的那天起,你就已经不是商国人了。”浣妃紧紧攥着她的手腕,“就当为了你自己,如果这一次我们赢了,你就是未来的皇后。在商国的一切,都永远不会再在你身上重演。”
“好吧。”思索了很久,商悦才几不可闻地点下了脑袋。
见此情景,浣妃总算露出了一丝轻松的神色。但这一切,却远远只是开始。
走出宫门之后,商悦又从怀里摸出了一个黑色的瓶子,服下了解药。
身为摄政王府的人,她有自己的骄傲,那就是绝不做阶下囚。在来这里之前,她已经服了毒药,如果事情没有按她预料的发展,浣妃要强行将她扣作人质,那么这毒药就会在梁国奸计得逞之前要了她的性命。
“姐姐,我永远都不会做你的拖油瓶。”商悦握着手里的药瓶,脸上再次荡起可爱的笑容。
商国,她的故乡,她又可以回去了。
“夏桀将军,外面来了个女人,说自己是商安郡主。”
夏桀跟夏汪正在军营里看地图,外面的士兵就闯了进来。
“商安郡主?这怎么可能!”夏汪闻言一惊,“她现在应该已经被逮起来了吧。”
“出去看看就知道了。”夏桀倒是表现得很淡定,“我们见过她这么多次,一眼就可以认出她来。”
“商安郡主,你怎么来了!”走出帐篷之后,夏桀居然真的在外面看见了商悦。经过长时间的骑行,她显得有些风尘仆仆,原本娇嫩的容颜更是染上了两分倦意和憔悴,不过,那跟商娇颇为相似的眉眼还是在无声地彰显着这人的身份。
“因为我要回家啊。”商悦将手里的马缰绳交给旁边的士兵,上前冲着夏桀微微福身,“大将军,辛苦了!”
“浣妃她怎么会这么轻易放你回来?”
“因为她指望我来暗杀你,替梁国争取时间啊。”商悦摸出自己的白色瓶子放在夏桀跟夏汪面前晃了一圈。
“她脑子有问题吧?”夏汪真是无法理解浣妃的脑回路。
让一个商国的郡主去谋害他们的大将军,亏她想得出来。
“夏汪将军,你不能这么说。”商悦温柔的笑了笑,笑容里还闪烁着点点小骄傲,“我到了梁国之后,为了取得她的信任可是很努力的呢。”
“怎么努力法?”
“每天说我姐姐的坏话啊。”商悦笑眯眯的应道。
“这个法子不错。”看见她毫发无伤的回来,夏桀也松了口气。
这下,总算能放心跟商娇交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