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帝继位之后的第一个新年，既是她这么多年来过得最冷清孤单的新年，也是过得最有意义的一个。因为今年，她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待在高高的围墙里，而是换了身便装之后跟洛伊一起走上了尚阳的街头，一起抛头露面，隐匿在热闹拥挤的人群之中。
商娇自从继位之后，便很少出宫，就算出来走走，最远的距离也就是到启王府。所以这一出来，立马就像脱了僵的野马，对摆满各种廉价商品的街头巷尾产生了极其强烈的兴趣。
“喂，你到底买不买啊。”看到商娇站在自己摊子面前，把商品一一拿在手里把玩了一番却丝毫没有想要买的迹象，还顺带着挡走了好几个本来准备过来的客人，那个年青的摊主立马就拉下了脸。
“买吧。”开着商国最大最多的钱庄，洛伊可不会心疼这点钱，而且自家媳妇儿这眼神都快钻进去的模样，真是太丢人了。
“买什么买，就这东西的做工，简直粗糙无比，纯粹就是为了赶时间做出来的半成品，哦，不，连半成品也不算，买回去也没什么用，放着碍眼，丢了占地。”
把人家的木雕玩偶全部摸了个爽之后，商娇果断放了手，还一脸嫌弃的拍了拍，气得那个摊主吹胡子瞪眼睛，全然没有想到，这样美丽动人的一位夫人，竟然会这般的泼皮无赖，简直就跟个市井流氓一样。
“不买就走。”那摊主本来想骂两句出口气，却又见商娇和洛伊衣着不凡，气度优雅，所以只能憋着气送客。
“冥儿，在宫外买东西，无非就是买个开心，又何必按照宫里的要求来衡量。”看到商娇一连这样放肆了三个摊位，被小贩狠狠鄙视了不知道多少眼的洛伊默默地往后移了移位置，跟商娇拉开了一定距离。
“哈哈哈，朕知道他们肯定做不出什么看得上眼的好东西，要不然宫里那些匠人得多丢人啊。可是，朕就是喜欢这种只玩儿不买，他们还不敢动手的感觉。”商娇一边跟洛伊说着话，一边继续用眼神扫了扫去，积极寻找着下一个受害者。
嗯，到底哪个摊主看上去脾气比较差，一气就干瞪眼呢？
如果是前一刻，洛伊还觉得商娇只是眼光太高，吹毛求疵，这一刻他总算是确定了，这货眼光心态都没问题，就是人品太差。
就她这不安生的脾气，还好一出生就是太郡，位高权重，要不然一准儿早就被人给群殴死了。
“洛伊，你离朕这么远干什么？”
发现手里捏着的暖手宝没了，商娇第一时间就把目光移向了松开她的手，慢慢往后移的洛伊。
“我只是觉得，在这种时候跟你保持距离比较好。”
洛伊刚把话说完，商娇就跑到了一个炒栗子的小车面前，十分开心地一连尝了四五颗，然后扭头就走。
“喂，小姐……”那个炒栗子的大娘看着商娇快步远去，眨眼间变成一个小黑点，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心里暗骂着，这姑娘看起来人挺漂亮，怎么就这么不要脸呢。
“果然。”
看着商娇快乐地走回自己身边，为了骗两颗栗子连幽灵疾步都用上了，洛伊就觉得心里一阵抽搐。这货果然跟显仁帝一个德行，看着假正经，其实什么不要脸的事儿都干，一旦出了宫，那就是活脱脱的市井流氓。看来自己保留她的性格，保留得很成功啊。
“洛伊，冰糖葫芦不让朕试吃。”商娇垂着眼睑，忧郁地看着这个浑身都是钱的万能宰相。
“慢慢花。”
洛伊摸了一大袋银子递到商娇手里，心里则在不停地祷告，今天这些被她白吃白玩的小贩们最好明天就突然暴毙身亡，或者出门被车撞，忘记掉琴帝大人的音容笑貌，否则以后商娇要是正儿八经出行的时候被人认出来，那该多丢人啊。
“朕是让你去抢。”商娇很任性地指了指那个举着一大捧糖葫芦的中年大汉，“商国都是朕的，朕凭什么要花钱。”
让堂堂的洛隐琴蛇，商国宰相去打劫一个长得跟屠夫似的小贩，还只是为了一串糖葫芦，这种事情，就算商娇敢说，洛伊也不敢做啊。要不然就是一辈子的污点，还是那种洗破搓衣板也没法子洗白的。
“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洛伊无奈的看了一眼商娇，“就当惠利百姓了。”
“不要。”如果不是外面人太多，洛伊现在真有种想把商娇捆起来的感觉。丢人，太丢人了，果然就不能带她上街。就算已经传承了这么多代，他们商国皇室血脉里的流氓气息也还是那么强烈。
“咦，有射箭唉，我们去射箭吧。”就在洛伊眼神微变，打算强行拉人的时候，商娇突然发现了一个更好玩的东西，这才大发慈悲的放过了他。
“好。”
射箭什么的，倒是比较符合他们两的画风。
“朕要这个，这个，这个，还有这个。”商娇伸手将背后架子上摆着的礼品全部指了一遍，然后伏在洛伊耳边，轻轻咬了咬他的耳垂，“要是少一样，回去就让你睡地板。”
“你直接说全要就好。”洛伊拿起箭看了看，又精妙地计算了一下自己跟这些奖品的距离。嗯，还好，除了最后的那件，其余都在射程里。
“这件可以不要，刻得跟你似的。”
商娇指的，是一个木刻大头娃娃，看上去胖乎乎，丑丑的，甚是可爱，却跟洛伊啥关系没有。洛伊危险的眯了眯眼睛，也不说话，只是伸手捏了捏她的下巴，不过心里却已经算好了，这次要罢工几天，才能让琴帝哭着承认，这个娃娃像她多一些。
这些奖品的正中间或者右上角，都用笔点着很小的白点，比箭尖略小些。要想得到奖品，光将它们射倒是远远不够的，还要箭尖刚好抵在白点上，不偏不倚才成。要不然在民众普遍善于射箭的商国，估计这些奖品早就被人一扫而空了。
在心里默记下所有奖品的摆放位置之后，洛伊将箭篓往身子前面的桌子上一放，闭上眼上箭、拉弓、放箭，一气呵成，毫不拖泥带水。随着他的动作越来越快，空中几乎全是黑箭划出的倒影，那些箭像长线一般，在空中织出了一张密密麻麻的网，将商娇要的礼物一一网络其中。
“哇，好厉害。”
看到洛伊闭眼射箭，还能如此娴熟，而且动作优美，宛如行云流水，箭无虚发，周围的围观群众纷纷鼓起了掌。一些出来看热闹的富家小姐，更是心跳加速，脸红得都快滴出血来了。
不过，在看到商娇之后，她们又恹恹的放弃了幻想。因为站在他身边的女人，高挑靓丽，容貌绝美，就算只是一袭简单的黑衣，也掩不住其周身的尊贵气质。就算不是皇亲国戚，起码也是名门之后。
“还有一个。”
商娇好奇的挑了挑眉。这弓对洛伊来说，太轻了，如果光靠弓的力量，根本没办法射得这么远。她倒想看看，洛伊能用什么法子既不犯规，又不错失奖品。
洛伊射完箭之后，缓缓睁开了眼睛，傲慢地瞥了一眼准备看好戏的商娇，直接拉弓一箭射了出去。
不过这箭软绵绵的，一看就没什么大力气，肯定没法到达终点。那些伸长了脖子想看好戏的围观群众看这架势，纷纷没了兴趣，正想一哄而散，就看到那根软绵绵的箭像是被人给推了一把似的，突然加速，朝着那个最大的奖品射了过去，稳稳当当地插到了白点上，一直到东西落地也没松开。
“这，这是……”对洛伊的这一手，商娇知道是用暗器推动，但这些老百姓却不甚了解，一个个看洛伊的眼神就跟看神仙似的，简直充满了崇拜。
“两位，我们主人请你们过去一叙。”
发现那两个过来收东西的仆人收好落在地上的奖品之后没有直接给自己的意愿，傲娇的琴帝立刻就沉了脸。
“你们主人干我屁事啊，谁有功夫去见他，快把奖品给我。”
“我们主人，可是很多人想见也见不到的，若不是这位公子箭法了得，还轮不上你们呢。”
“滚。”
有时候，商娇的叽叽歪歪远不如洛伊一个冰冷刺骨的眼神来得管用。那个仆人被洛伊狠狠一瞪，瞬间就软了腿，竟然一下子跪倒在了雪地上。
“算了，咱们就去看看，他家主人是谁吧。竟然敢在尚阳摆这么大的谱儿。”想起自己身为商国之主，尚且低调如此，这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摆摊货，居然敢搞得这么大张旗鼓，商娇就气不打一处来。非得去砸砸场子，好好教教她，什么叫别在太岁爷头上动土。
“两位这边请。”被洛伊刚才露的一手吓得魂不守舍，那个仆人也明白，这两位恐怕不是什么善茬，爬起来之后的语气，无疑就恭顺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