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的季节，同样的年关将至。
商国人可以张灯结彩，庆祝又一个新年的到来，但跟商国边境相接轨的夏国，却没办法享受到这样难得的安宁。因为那个一手被夏国养大，养得强壮的狼崽子，竟然带着三十万商国大军，浩浩荡荡的开进了夏国边境。
就算已经做好了种种预防，改变了先前被夏桀安排的所有队形，阵法，军队安排，夏国的年轻将领们也依旧没有办法抵抗住这位重新归来的军神，还有他所率领的那三十万虎狼之师。
凡是夏桀跟夏汪经过的地方，一路势如破竹，他们认为已经坚不可摧的防守，纷纷在夏桀的眼下漏洞百出，被他从各个地方分而击破。
偷袭，绕后，火攻，砍马腿……
熟悉夏国作战方法的他无所不用其极，硬是将一场注定漫长的战争，变得短暂而又血腥，战场上被夏国军士染红的土地，在夕阳下闪烁着清冷的光芒，无端的给人一种悲壮之感。
大雪里站着的，是正在厮杀的双方人马，雪地上躺着的，是已经失去了生机的两国士兵。滚烫的鲜血从伤口处潺潺流出，将地面上的冰雪融化，露出了无生机的地面。贫瘠，衰弱，一如这个国家的未来。
“这样的仗，到底还要打多久啊。”夏桀和夏汪坐在马上，冷眼看着那些熟悉的人倒在商国士兵的刀剑下，或者被弓箭手直直穿透。心里都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祈祷这一切早点结束。
可惜，夏国还很大。
这一路过来，他跟夏汪都没出过手，就算面对昔日属下的恶毒咒骂，也只是骑着马，静静地承受着，然后看他们英勇战死。四周，早已是一片金戈铁马之音，冷兵器互相碰撞的声音，响彻了云霄。
“很冷吗？”看见菖筠一插完香就连忙把手缩回袖子里，商娇还真有点心疼。
刚出来的时候，天色还很正常，却没想到一开始祭祖，就变了天气，大雪像是决了堤的洪水，一路浩浩荡荡地从天上落了下来，越落越多，越落越大，冷得连空气都快凝固住。这样的天气，对菖筠来说，可不是好事儿。
“不冷。”菖筠轻轻摇了摇头，脚却不自觉的剁了两下，显然是被冻得厉害。
“嘴唇都青了，还装什么？”商娇怜爱地伸手揉了揉他的头，“朕也想让人给你递个小暖炉，不过祭祖是件很严肃的事情。”
“我知道。”
既然生的比商娇矮，就注定总要被她摸头杀外加顺便搭搭手，对此，菖筠就算再不乐意也没办法抗拒。
“走吧。下一个。”
趁着侍卫先行，没人注意的空档，商娇赶紧搂住菖筠的腰，在他脸颊上重重的亲了一口，然后迅速收回身子，旁若无人地迈腿往前走。等菖筠愤怒地扫视过来时，商娇已经恢复了平静严肃的面容。
“看什么？朕太好看了，看不够吗？”
菖筠用一种看无赖的眼神鄙夷了商娇许久，最后还是只能猛一叹气，全当做啥也没发生，活生生把到了嗓子眼儿的话给咽回去。面对这样一个不讲道理的无赖，他除了乖乖闭嘴，还能怎么办？
商国的皇陵里，种了很多松柏，这些树原先栽种的时候，并不算大，但日久天长的，倒也长成了气候。其中有一颗，长得格外壮硕，上面也积累了厚厚的积雪，在商娇和菖筠走过的时候，树上的积雪不知为何，竟然压断了树枝，直接朝着他们两人落了下来。
“危险！”
商娇伸手推了一下菖筠，随后猛的一个箭步蹿出好远，却没想到菖筠因为天气太冷的缘故，身子僵硬活动不开，就算已经看到有积雪落下，也没办法在第一时间避开，硬是被积雪砸了一脑门子。
“哈哈哈。”商娇看见菖筠顶了一脑袋的冰渣子，眉头微微皱在一起，简直又好气又好笑。
“让你躲你不躲，笨死了。”
商娇伸手拍了拍菖筠头上的积雪，又让随行的侍卫递上毛巾，为他简单擦拭了一遍头上的水珠子和冰碴子。
“回车上换身衣服，烤烤火等朕回来。”
商娇看着菖筠湿了一半的外套，心头不免有些紧张，本来身子就够差了，又被这样急冻了一下，真是想不生病都难。
“我上完香再去。”菖筠执拗地摇了摇头。
商国皇室的祭祖，是一件相当严肃的活动，一旦半路离席，就不用再回来了。他跟商娇成婚三年，才第一次过来，本就不合礼数，又怎么能因为这点儿小事，半途而终呢。
“上完香估计你就晕倒了。”
“反正现在回去也得晕，还不如把事儿做完，免得挨骂。”
“朕这么疼你，可舍不得骂你。”看到菖筠不肯回去，商娇也不强求。免得把人逼急了，他哭起来，眼泪可是会凝结成冰珠子的。
“帝卿，您这样真的行吗？”一把年纪还要每年跟着商娇一起祭祖，对商文来说，还真是一件让人叫苦不迭的体力活儿。不过眼前，貌似已经出现了一个开小差的机会。
“没事儿。”菖筠倒是没看出来商文的算盘，温和的朝他笑了笑。
“您可是千金之躯啊，万一冻坏了，陛下就要睡书房了。要不然我把我衣服给你？”商文神神秘秘地往前凑了两步，挤眉弄眼地建议道。
商国的衣服，款式以宽大为主，就算他们两身形不太相符，也能勉强凑合凑合。
“想半路偷跑就直说。”商娇不客气地瞪了商文一眼。
“陛下，老臣也是为了帝卿考虑。”
商文话音刚落，菖筠就很配合的连着打了两个喷嚏。
“算了，脱吧。”
看他这样子，商娇是真害怕菖筠会感冒，只好让商文脱下外套，欢天喜地的下了山。
拿到外套之后，商娇朝着那些随行的侍卫使了个眼色，他们立即就很有默契的转过了身子，将她跟菖筠两个人围在中间，形成了一道天然的遮掩。
“陛下，我自己来。”看商娇这阵势明显就是想要扒自己衣服，菖筠赶紧往后退了退身子，不过他的反应终归还是太过迟钝，在他甚至后退的那一瞬间，商娇已经抓住手腕，把人直接一把拉进了怀里。
“朕手脚快一点，要不然被风灌进来就更冷了。”商娇的语气倒是一本正经，可是被她明里暗里吃了不知道多少豆腐的菖筠又岂会相信这样一个禽兽女皇，照例挣扎得厉害。
“别乱动。”商娇轻轻在他屁股上拍了一下，直接“哗啦”一声将菖筠的袍子扯了下来，然后迅速给他换上，整个过程不过眨眼之间，除了拍屁股这一举动外，的确相当正经，连手指都没乱碰。
“朕可是很有人品的。”商娇敲了敲菖筠的小脑袋，一脸得意。
菖筠红着脸一言不发，不过那微微往下沉的嘴角，恰好很明显地表露了他此刻的想法：信你才怪。
“陛下，看天色，恐怕待会儿的雪还要大，咱们还是快些吧。”
看到女皇一跟帝卿闹起来就忘了时间地点，礼部尚书刚对菖筠生出来的好感瞬间又没了。果然蓝颜祸水。
“走吧，赶紧弄完陪你回去泡温泉。”
商娇一言道闭，竟然直接将菖筠打横抱在了怀里，径直朝下个地方走去。
“别难为情了，浑身冻得跟冰块一样，你哪儿还走得动啊。”看到菖筠先是为了保持平衡，下意识伸手往自己脖子上一搂，反应过来后又立马抗拒地瞪起了腿，商娇一边往他腰间的嫩肉上掐了一把，一边很威严地命令道，“要是还冷，就缩成一团。别冻着了。”
“知道啦。”
这一次，菖筠倒是没继续矫情，反而相当配合地把脑袋埋进了自己怀里。
因为比起外面凌厉的寒风，商娇怀里，的确温暖了不少。
商国的皇陵，里面埋葬着除商婷外，商国近千年的君王，一共有二十多人。这也代表，可怜的琴帝大人要从第一个开始，挨个给二十多座皇陵上香祭拜，在这样寒冷的天气里，冒着大雪走这么多路，怀里还要抱着一个浑身冷冰冰的小美人儿，商娇真是觉得自己的手脚都快要被活生生冻废了，就连点香的时候火星落到手上，也没有任何的知觉。
“陛下，你没事儿吧。”
看到商娇原本白皙得连青色血管都隐隐可见的手背突然间被火星子烧出好几个红点，菖筠赶紧伸手去帮她拍，结果手刚一伸出去，就沾上了几片天上落下来的雪花。
“朕没事儿。”
插完自己的香之后，商娇又点好香塞进菖筠手里，让他对着皇陵的入口拜上三拜，插上清香，这次的祭祖，就算是全部结束了。
许是因为一路上都窝在商娇怀里，只有到了皇陵入口才会被放下来的缘故，菖筠并不觉得这有多累，而反观其他人，却早已经累得浑身大汗，连气儿都快喘不上来。
礼部尚书一边用手帕擦着额头上的汗水，一边朝着菖筠的方向暗自摇头。
他担任礼部尚书，也有好几十年了，就从没见过有哪个帝卿来祭祖居然是被女皇抱着走路的。
唉，琴帝这样一个重武轻文的人，究竟是哪根筋抽了，才会喜欢这个一样什么鬼用都没有的帝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