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这是本次的成绩。”菖鸣将写满名字的折子递到商娇面前,然后规规矩矩地跪在地上,额头上汇集的冷汗一滴又一滴砸下,每一滴都宛如黄豆大小。
“朕觉得,少了一个人。”商娇伸手逐个拂过这些名字,却没看到那个她最想看到的。
“所有成绩排在全国前一百的人,都在上面了。”菖鸣身子有些发颤,声音却很坚定。
“哦?”商娇往上轻拖了个尾音,眼神不悦地微微一眯。
女皇想看到的名字,菖鸣自然知道是谁,就算换了一个化名去参考,菖筠那一手书法也是让人绝对无法忘怀的。可是,没过就是没过,即便身为帝卿,也不能以此为借口,扰乱传承百年的规矩。
“陛下,秋试择的,是才。”
“朕也没说,让你选色啊。”
“老臣无话可说,成绩如此,还请陛下息怒。”
琴帝的声音,冰冷凝重,甚至还有丝丝杀意,让菖鸣心里隐隐升起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可无论再困难,他也会守住自己身为监考的责任。秋试,绝不能掺水。
“他是第多少名?”商娇把玩着桌上的玉玺,缓缓问道。
“一百三。”菖鸣说得连自己都有些脸红。
这次考试,菖筠之前教的学生几乎都在他前面,堂堂菖家的大才子考成这模样,真是让家族丢尽脸面。难怪这孩子要化名去。
“让他去,是朕临时起的主意,事前没有复习,又事出突然,这种情况下,他能考到这个成绩,不错了。”商娇平静地为菖筠解释着。
“陛下说得是。”菖鸣嘴上称是,心里却依旧有些淡淡的失望。没想到都过了这么多年了,菖筠对于学问的认识,还是那样肤浅。
“这次加试,取前一百五十名。”商娇沉着的吩咐道。
“陛下,之前一直都……”听到商娇要改规矩,菖鸣的第一反应就是劝阻。他不是个迂腐的人,但有些东西,对文人而言,是不能退让的。
“之前是之前,现在是朕的天下,朕不想浪费贤才不行吗?”商娇不客气的反问着,声音里毫无善意。
“是。老臣遵命。”虽然同样是加人,不过只要不是专门为菖筠开后门,菖鸣还是能接受的。也许诚如商娇所说,有沧海遗珠呢。
“真没想到,昔日的商国第一才子,会被你浪费到这个份儿上。”直到菖鸣离开,刚才把他们谈话尽收耳里的洛伊才如同幽灵一样,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
“他博览群书又如何,对治国之道一窍不通,自然考不出好成绩。就算放在三年前,估计这第一关他也过不去。”商娇反正是打死不承认菖筠考不好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哼,既然如此,那还让他参加科考做什么?存心想打击打击他?”
“朕是想看看,他这位叔父怎么样。”商娇边说话,边满意的点了点头,“做事细心,不卑不亢,坚守底线,嗯,很不错。”
“你又坑他。”绕是洛伊,也对商娇这种趁着人家老实,动不动就坑菖筠一把的行为暗自唾弃不已。
“这不算坑,朕也想看看,他到底有多优秀,不过现在看来,也不过尔尔,真不知道当年那些老家伙闹得这么凶干什么。”想起自己因为把菖筠娶进府而接到数百封匿名痛斥诗的事情,商娇就觉得好气。
“等他考完,你再说这种话吧。”洛伊看着商娇面前的那封折子,拿起来随手翻了两下,却在看到首席的时候惊得剑眉微抖,似乎有些难以置信。
“朕也觉得,商国要亡了。”商娇一脸赞成地随着洛伊频频点头。
“没关系,我到时候送个新国家给你。”身为自己拥有一界的土豪,洛伊说起话来永远都是底气十足,完全不怕打脸。
在他手里的折子上,首位处赫然印着一个名字——崇恕。
“帝卿,放榜了。”
菖筠的香刚撵到一半,一道比自己更加娇小的身影就突然走了进来。
“怎么样?”菖筠依然没停手里的动作,但神色里却透着一股淡淡的紧张。
“您在榜上。”那个小书童避重就轻地答到。
“多少名?”听见自己上榜了,菖筠的脸色才好看了些。如果初试就被拒,就算是用化名,传出去也很丢人的。
“额……”小书童有些不忍直说。
“我受得了。”
一张卷子拿出来,自己几乎三分之一都没看见过,后面的治国良策也答得晕晕乎乎,菖筠不用想也知道,他这次的名次肯定不会太高。
“一百三。”小书童有些不好意思地答道。
刚开始他在前十没看见菖筠,还以为是自己眼花看错,忘了自家帝卿用的是化名,又仔细看了好几次之后才确定,帝卿真没在前面,而且名次还很低,足足排到了第一百三十名,要是按照以前的录取规矩,只怕是连皇榜都上不去。
“不是招录到前一百吗?”菖筠手上力道一重,竟然直接将垫在香料下面的黄纸给撵破了。比起自己没上榜,他更担心的,是自己这个不该出现的人被商娇强行将名字加上去。
商国的秋试,一直神圣而又严格,更是全国读书人除开举荐之外,通往仕途的唯一捷径,在这上面做文章,是对全国文人的藐视,更是一种污辱。
“陛下这次特意开了恩科,取了前一百五十名。”被选来伺候菖筠的,并非宫奴,而是一些颇有文化的富家子弟,关于秋试的流程,他们苦读多年,自然不会不知。
陛下今年开这个特例,摆明了就是帮菖筠走后门。不过,这样一来倒无意间促成了一件好事儿。让那些原本发挥失误的文人有了一个重来的机会。
“原来是这样。”菖筠闻言,紧张地神色终于放缓了一些,换了张黄纸之后,接着撵起香料来。
“出去吧。”
“是。”
看着房门缓缓合上,他不禁望着自己映在窗户上的模糊影子叹起了气。这才几年啊,他就这般没用了吗?
“磨好了。”菖筠将磨好的香料仔细筛选三遍,倒入模具中混合,压实,再放到桌沿边轻轻一磕,将已经变成一块正方形的香料整个取出来,仔细的切成小丁,放进香盒里存储好。
这才低头打量起了自己这双被香灰沾染的手。
他的手,不该只为君王抚琴,还应该做点儿别的,比如,努力考个状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