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你醒啦。”菖筠侧躺在宽大松软的玉床上,以手撑头,愣愣地凝视着商娇,见她突然睁眼,不由得心中一慌。
“盯着朕看什么?”商娇勾住他的脖子,一把将人拉进了怀里,伏在他耳边低低问道。
“没什么。”菖筠弱弱地应了一句,怕商娇不信,又抬首往了她一眼,这一望,含羞带怯,虽是男子,也美得叫人心醉。
“放着这么个尤物在宫里,每天只能看不能碰,朕还真是佩服自己的意志力。”商娇在菖筠唇间落下一个不带情愫的轻吻,然后悠悠地起了身,“说吧,什么事。朕若是再睡,恐怕就得下午才能起来了。”
“陪我去趟文府。”
“你若是想见文先生,直接让他进宫不就好了,犯得着亲自过去吗?”商娇有些疑惑。这人做出这么大的牺牲,就只是为了让她去趟文府?难不成今天是文先生的寿辰?
“我不管。”手里握着商娇开出的空白圣旨,菖筠可不会怕她反悔。
“任性。”商娇轻咬了一口他的耳朵,“反正今天没早朝,朕就陪你走一趟吧。去挑点礼物一并带过去。”
“是。”
“他到底要干什么啊?”看着菖筠离去的背影,商娇心里不禁泛起了一丝疑惑。
“挑好了?”看了眼正厅摆着的两堆礼物,商娇嘴角不由得暗暗抽搐,小没良心的家伙,一听见要去文府,就恨不得把整个国库都给搬过去。
“这些是卫陵君送来的。”菖筠阴着脸,指了指其中一堆礼物,“他管得还真宽。”
后宫诸位侍君侍寝之后,帝卿一般都会派送一些礼物,表示慰问。洛伊送礼本是好心一片,但跟两人的身份一联系起来,却显得很不正常,甚至还有两分挑衅的味道。
“你平时,可不会跟他争这些。”
“他平时,也不会送礼到古榆阁啊。”菖筠的语气似有怒意,又似有委屈。
“行了,礼物收下,再让人选一批回去回礼。没必要为这么点小事生气。”
“也对,他连一众老臣都敢欺负,来我这儿放肆又算得了什么。”若是换了另一个人在商娇面前这样絮絮叨叨,估计早就被脾气暴躁的琴帝一巴掌扇过去了,可面对这样一张美到令人窒息的脸蛋儿,爱美如命的商娇还真是下不去手。
只得幽幽地长叹一口气:“你是帝卿,只要你自己摆对位置,没人敢欺负你。”
“走吧。”摆对位置是什么意思,菖筠心知肚明,正是因为心知肚明,所以他才觉得心痛。他挣扎了这么多年,却终是逃不脱这以色侍君的下场,真是可悲。
“文府怎么了?”看见文府被禁卫军围了一层又一层,摆出一副要抄家的架势,商娇不由得紧锁起了眉头,“朕没让商武带人过来啊?”
“能叫得动商武将军的人,除了你,还有谁?”菖筠冷笑道,“陛下,我老师都这把年纪了,你也不肯放过吗?是不是非要把自己的亲戚娶个遍,你才能心安?”
“朕没干什么啊。”商娇满脸迷茫之色。洛伊不喜欢文先生,两个人凑一块儿就是狗见羊,谁也看不惯谁,这些她都知道,但再不喜欢,也犯不着安排禁卫军过来抄家的地步吧?这好歹是显仁帝的帝卿呢。洛伊这不是让史官戳着自己的脊梁骨骂吗?等等,什么叫不肯放过,什么叫把亲戚娶个遍?
“洛伊,真这么干了?”商娇有些心虚。
“他让我老师进宫,伴驾。”
“朕绝对没这心思!”商娇吓得脸都白了。文先生这年纪,当自己爹爹都够了,她就算喜欢大叔,也不至于大这么多啊。再说,就那人的脾气,让他入宫,还不如直接让他抹脖子呢。
“等我祈福回来,以后古榆阁你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但老师要是进宫,那我也不活了。”先给点甜头,再来个威逼利诱,菖筠这次倒是挺聪明。
“停车。”菖筠能把话说这个份上,就是抱了要么妥协要么求死的念头,商娇自然不能不为之动容,再说,她没事儿把文先生弄进宫干什么啊?那就是个看着不养眼,不能看不能吃,只会浪费白米饭的货。
门口的侍卫看见有人过来,正想伸手去拦,就一人被抽了一鞭子,手上瞬间多了一条淡淡的血痕。同时耳边还响起了琴帝标志性的声音:“不长眼的东西,把你们将军叫出来。”
“参见陛下!”那几个侍卫见状纷纷下跪,其中一个快步跑了进去,将一脸头疼的商武领了出来。
“商武,你干什么呢!居然敢带兵围文府。”商娇愤怒地盯着商武,厉声呵斥道,“文先生都这把年纪了,你要是把人给吓死,这责任谁来背?”
“你之前又不是没抓过他。”商武不乐意的嘟囔着。
“你说什么?”商娇极其危险地猛一咪眼,目光冰冷锐利。
“陛下,我也这是为了你的幸福啊是不是。不止这一个,待会儿还有一大堆贵族公子,包你满意。”商武把商娇拉到一边,悄悄说道。
“就那群大臣的长相,他们儿子能看吗?养这样一群废物,还不如回去搂着菖筠睡呢。”
“陛下,那我也没办法啊,卫陵君这次摆明了是要跟文先生杠上,我就一跑腿的,你要是不让我把人带回去,他非得毒死我不可。”见商娇还是不为所动,一副“你个蠢货有多远滚多远”的模样,商武赶紧又补了一句,“我贱命一条,死了就死了没什么大不了。可万一他想不通,把竹儿给我毒死了怎么办?那可是我媳妇儿,你妹妹啊。”
“文先生呢?”
“还在屋里换衣服呢,不过看他那样子似乎不打算反抗,说不定人家一早就看上你了,只是不好意思说出来罢了。这样算起来,卫陵君还帮了他大忙呢。”商武意淫得一本正经,听得商娇毛骨悚然。要真是这样,那她岂不是撬了显仁帝墙角?
“陛下,等不及亲自来了吗?”刚走出门就看到商娇跟商武并排站在门外,文先生眼中的讽刺不由得更重了两分。洛伊就算有再大的胆子,也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这一切的幕后,只怕少不了这位女皇陛下的张罗。当然,会这样想,就代表他还不够了解洛伊,唯我独尊惯了的人,可不会轻易改掉目中无人的习惯。
“朕是来替这群手下处理烂摊子的。”商娇微叹了一口气,“文先生,卫陵君他唐突了。”
“商国如今,早已成了卫陵君的商国,老臣蜉蝣之体,又怎能撼树呢?”文先生望着今日阴郁的天气,涩然道。
“商国是卫陵君的又何妨,反正他是朕的。”
“陛下,显仁帝打下这片江山,不容易。”
“朕守它,就容易了吗?”商娇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纹绣着琴蛇图案的宫装,心中不知为何,竟然一片酸楚,总觉得有一种格外汹涌的感情要迸发而出,却又抓不住,说不清。
“文锺。”她忽然低低的唤了一句。
“你……”文先生睁大了眼睛,身体僵硬得跟金刚石一样无法舒展,已经多少年,没人叫他的名字了。文锺,早已随着显仁帝,一同去了。
“琴蛇,你怎么了?”看见洛伊突然面色剧变,额头上红色纹路暴起,啃鸡腿啃得兴高采烈的洛平连忙站起了身子,伸手扣在他的脉门上。
“她的记忆。”洛伊吃力的吐出了四个字,随后双眼蓦然变得通红,仿佛用鲜血染就的一般冰冷邪恶,漠视一切。
“早就跟你说了,直接一碗孟婆汤下去多好,非要为了留住显仁帝的性格用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法子。”
“我喜欢的,就是她这不正经的脾气。”洛伊盘腿坐在软塌上,凝神静气许久,才把身上的纹路重新压制了下去。
“隔着屏障,你的力量真是越来越弱小了。”洛平将落到地上的鸡腿捡起来吹了吹,也不嫌脏,再度丢进了嘴里。
“帮我杀了文锺。”洛伊伸手倒了一杯清茶,可手腕却颤抖得厉害。
“只怕他死了之后,你的童养媳反应会更激烈的。”
“那也得杀了他。我绝不能,让冥儿想起来。”
冥儿,就是冥儿,不是显仁帝,也不是文先生的老相好,她从出生开始,就是属于自己的。所以洛伊绝不会让她回忆起那些她不该回忆的东西。
“他阳寿还没到。”洛平的声音依旧奶声奶气,里面却蕴藏着一股说不清的威严,“生死簿是你定下的,那就得按照上面的要求来做,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那我自己去。”
“她到冥界之后,总会想起来的,若是被她知道杀文锺的是你,哪怕有那一百零八座庙宇的契约在,她也会要了你的命,或者毁了她自个儿。”
“琴蛇,这就是命,缘分如此,强求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