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文先生还在里面。”见女皇来了，守着古榆阁的侍卫赶紧朝着她行了个礼。
“他怎么还没走啊？”商娇有些不悦地往里面瞟了两眼，真是的，就知道耽搁她逗猫。之前骂菖筠的时候骂得这么开心，自家徒弟也不知道心疼，现在身子好点儿了就进宫来混吃混喝，简直臭不要脸。也不知道显仁帝那个白痴是怎么看上他的。真是重口味。
“帝卿，天色暗了，陛下应该快要过来了，我就先走了。”
“老师，留下来吧，我让人给你打扫一间偏房出来。”菖筠一脸紧张的拉住文先生，“卫陵君再猖狂，也不敢来我的地盘拿人，身为帝卿，这点面子我还是有的。”
“在卫陵君面前，就算是女皇，也只是个小姑娘，更何况你。”文先生知道菖筠是在为自己好，但他不能留下来。明日，商武来拿人也好，不拿人也好，这些都是他的事情，跟菖筠没关系。他这个帝卿，当得已经够艰难了。
“老师，你不能进宫的。”连自己钟爱的显仁帝都没嫁，他又怎会嫁给那个按年纪算，当他女儿都绰绰有余的琴帝呢。卫陵君这么做，是在逼他去死。菖筠很清楚，自己今天若是放文先生出去，明日见到的，就是他的一具尸体。跟父亲一样的，一具尸体。
“我求你了，留下来。我可以给陛下一切她想要的，哪怕是争宠我也会学，我已经没有父亲了，我不想没有老师。”菖筠乞求地望着文先生，衣袍一掀，便跪到了他面前，“老师，我不会让他为所欲为的。这里，是我的后宫。”
“不想让陛下废了你了？”文先生欣慰地看着自己的弟子，他是很没用，可一旦找到值得守护的东西，他就会变得很强大。这一点，倒是很和他胃口。
“我想，我当不好帝卿，也当不好教士，可是我想当一个好弟子，一个好儿子，我想让你跟母亲，晚年无忧。”
“傻孩子。”看着菖筠慢慢变得黯淡的眸子，文先生如何不知道他此刻的想法，不由得为他心里一疼。从什么时候起，他已经一步一步把自己逼到要去卖身的地步了？这还是那个无论面对什么，都宁折不屈的菖筠吗？
“我还是得回去，住在宫里，我心头不安稳。”
“我会阻止他的。”菖筠答得无比笃定。
“老师自己有分寸。”除了叹气，文先生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能在宫外一世无忧，那是因为显仁帝爱毒了他，恨不得把全天下的保护伞都撑到他头上。可菖筠，他能得到这样无私到极点的爱吗？如果不能，他就只剩下妥协这一条路可以走了。
“陛下。”看到商娇站在院子里，目光如炬地盯着那些被菖筠精心修剪的花草，文先生和菖筠都是微微一愣。
“你们谈完了？朕还以为今天要睡外面呢。”
“菖筠不敢。”
“朕饿了，传膳吧。”丢下一句话之后，商娇径直走进了室内。
“老师，对不起。”菖筠有些愧疚，“本想亲自送你出去的。”
“陛下最重要。”文先生了然地拍了拍他的肩，“我先回去了。”
“帝卿，记得挂灯笼哦。”就在菖筠转身的时候，梅儿突然贼兮兮的笑了一声，听得菖筠瞬间脸颊一片通红。
“陛下，你要吃什么?”走进内室，看见商娇翘着二郎腿坐在书案边，翻阅自己才写的诗词，菖筠不禁有些手足无措。她以前来，可都是只用晚膳就走的，可为什么今天，梅儿让他挂灯笼。这，这可是侍寝的时候才……
“你就没记点朕喜欢吃的菜？”放下手里写得相当清新脱俗，可就是看不懂的诗词，商娇不禁把脸一拉，“小没良心的。”
面对她的指责，菖筠只是低着头，一动不动。
“过来。吻朕一口告诉你一个。”商娇不怀好意地笑道。
出乎她意料的是，菖筠这次竟然真的吻了上来，虽然吻错了地方，全吻在了她的侧脸上，不过这种“进步”对于她来说，还是很惊喜了。
“你今天吃错药了？”
“我，先去准备吃的。”被商娇逮回去结结实实的亲了个够本，再放开的时候，菖筠已经脸红得不知所措，第一反应就是转身跑。
“总是这个样子，唉，朕要什么时候才能在古榆阁睡一晚啊。”望着菖筠踉跄的背影，商娇不由得兴致索然。
“陛下。你怎么知道，不是今天呢？”梅儿为她倒上一杯清水，柔声问道。
“今天，你看他那个样子。怕是巴不得朕赶紧离开。”
“咱们打个赌，今晚上，帝卿绝对留您。”梅儿神神秘秘的笑道。
“你现在这模样，真像个算命的半仙儿。”商娇撒娇般的指了指她的额头。心里倒是相当的期待。
洛伊让文先生进宫的事情，他们都知道是板上钉钉的，唯独只有商娇一个不以为然，以为卫陵君就是想恶心恶心他。
按照菖筠的脾气，为了老师，可没有他做不出来的事情。
“陛下，你没胃口？”看着商娇吃什么都不过一筷子，眉头越锁越紧，菖筠不禁心里发虚。他该不会又做了什么惹她不开心的事情了吧？
“你这儿的东西，真难吃。”商娇无奈的轻叹了口气，“洛伊的小醋坛子，真是绝了。”
“你怎么知道是卫陵君吩咐的？”这次开口发问的，是梅儿。
“古榆阁的厨子一直都是那一批，再发挥失误也不至于到这个地步吧。”
“看来你还真了解卫陵君。”梅儿站在她身后，掩唇低低笑道。
“你舌头有问题啊，吃什么都吃不出味道。”看到菖筠只顾着往嘴里塞白饭，商娇不禁有些恨铁不成钢，她说为什么总养不胖菖筠，原来这人吃饭压根儿不动菜的，真是白瞎了自己精挑细选的厨子。
“来，吃点肉。”
“不。”菖筠看了一眼商娇往他碗里堆的菜，神情有些抗拒。养肥了，就能安心让他侍寝了，他才不要，不要……
“怎么了？”
“没什么，陛下，你晚上留下来吗？”菖筠食不知味地咽了两口菜，才厚着脸皮问道。
“你能不能问得委婉一点。”商娇此刻正在喝汤，听了菖筠的话，差点儿没喷出来。
“我晚上点灯吗？”
“朕回俪宫。”看着菖筠满脸不情愿却又强压不住的模样，商娇还真没勇气一口应承下来。要不然估计他又得在床上晕一次。
“朕记得，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啊。”屏退左右之后，迎着梅儿得意的目光，商娇心里却毫无波澜，“有事儿说事儿，别藏着掖着。”
“我吃饱了。”菖筠拿起放在桌上的毛巾擦拭了一下嘴唇。
“那朕也走了。”
商娇轻轻放下饭碗，刚起身后转，就被菖筠一把拉住:“陛下，你很讨厌我吗？”
“朕爱你还来不及。”
“那就别走。”这一刻，在菖筠面前出现了很多景象，大学士，文先生，菖夫人，小菖若，还有商悦……他不能再这样沉默下去了。
“菖筠，朕……”商娇转过头正想说话，就觉得唇间一凉。她颠倒众生的小帝卿，竟然垫着足，吻上了她的嘴唇，就算动作是那么青涩，也让她觉得激动。
“我，想你留下来。”黑夜中，烛光微颤，犹如某人的心。
梅儿轻笑着退出房间，指了指那个早就该被挂上去的灯笼:“点灯吧，帝卿已经拖了好久了。”
“朕，可以留下来，但是，如果你还没想好，朕不在乎睡偏殿。”就算菖筠把自己的意思表现得淋漓尽致，商娇也可以从眼底看到他的抗拒。自己，向来就不是个喜欢霸王硬上弓的人，最起码现在不是。
“你非要逼我走到这一步吗？”缓缓拉下身上面料奢华的紫袍，菖筠的声音很冷，冷得有些尖锐，一道又一道的从商娇心头划过，划得她有些受伤。
“还是，这也不够。”一件外袍，像展开双翼的蝴蝶般优美滑落，紧接着落下的，是菖筠贴身的睡袍。
“够了。”商娇按住他正欲去解里衣的手，想竭力为他保住最后一丝尊严。“朕明白了。”
夜光如酒，唯美醉人，烛光微微，犹如蛟泪。可惜，这一切，床幔之内的两个人都看不见。
“陛下，听说，卫陵君床技很好？”解下里衣，露出自己纹绣着黑色家徽的背部，见商娇看得失神，他不由得轻轻一笑，半分玩笑半分认真地问道。
“怎么突然问这个。”商娇有些不好意思，“你怎么什么都能听说来啊。哪个没把门的告诉你的。”
“兰儿。”
“她还真是什么都敢说。”商娇低眉暗骂了一句。
“那就是了。”幽幽地看了一眼与往日不太一样，眼神格外清晰的商娇，菖筠突然睡到了她胸前，紧贴着她的胸膛，仔细倾听着她不急不缓的心跳声。
“我，不太会。”
“你要是精通，朕就该杀人了。”商娇被菖筠这样子逗得哑然失笑。
“别对着朕笑，这简直是春药。”被菖筠突如其来的笑容惊艳得眼前一亮，商娇只觉得满山的芍药都开到了自己面前，那场面，还真是艳绝天下啊。
“答应我一件事。”菖筠收住笑意，轻声请求道。
“什么事儿？”在床上的时候，琴帝往往都会很好说话。
“明天再告诉你。”
“你这是逼朕给你开一张盖着玉印的空圣旨，上面雪白一片，任君书写啊。”商娇意味深长地刮了刮他的鼻尖，“小家伙，你越来越聪明了。”
“那你答应吗？”言毕，又是一道绝美的笑意传来。
“怕了你了。”商娇轻轻眨眼勾唇，随即扣住菖筠的身子，让人整个翻了过去。
“不过，你得先给朕点儿利息。”红帐之内，一片旖旎，只是不知那动情之处流下的，究竟是汗，还是泪。
“卫陵君，帝卿那儿点灯了。”
“知道了。”洛伊心头一愣，手中笔尖一抖，一滴黑墨便重重落下，在雪白的账本上留下一朵素雅的梅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