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被洛伊养在俪宫吃了睡睡了吃,商娇都已经忘了,自己究竟有多久没出去露过面了。
伸手捏了捏身边熟睡人的下巴,她的脸上不由得泛起了一抹不怀好意的精光:“整个就知道睡,看朕怎么收拾你。”小心翼翼的爬起身,踮起脚尖赤足从书桌上拿起洛伊平日里批阅奏折要用的毛笔,商娇笑得一脸诡异地返回床边,先在洛伊俊朗的脸上落下一个缠绵的深吻,然后举起笔尖在他脸上快活的勾画了起来。
“冥儿,你干什么呢?”洛伊的警惕性一直很高,除了睡在商娇身边的时候会可以压制一下之外,其他时候,哪怕只是外面的一点风声,也能轻易将他吹醒,更别提商娇此刻正在不停地用毛笔尖在他脸上勾勾画画。
“没干什么。”见洛伊微微蹙眉,眼瞧着就要完全清醒过来,商娇赶紧把毛笔往背后一藏,快步跑出了床幔,将东西放回书桌上之后,急急忙忙地换起了衣服,“朕要出去一趟,今天的午膳你自己吃吧。”
“你要去哪儿?”一听见商娇要出俪宫,洛伊的眼睛立刻睁得老大,连带着眼神都开始慢慢变得冰冷起来。
“朕想去看看菖筠,许久没见他了,也不知道他过得怎么样。”
“你身子还没好利索,过几日再去吧。”洛伊的声音虽是淡淡的,却蕴含了不容拒绝的威压,“今天中午做了你最爱吃的菜。”
“你哪天做的菜不是朕最爱吃的?”换好衣服过后,商娇也懒得再去管自己那一头乌黑浓密的墨发,直接拿了跟头绳随手一绑,将其垂在脑后,便打算出门。
“你见不得风。”见自己劝不住她,洛伊只好掀开床帐,走出来一把将人搂进了怀里,“不是不让你去,等几日又何妨?”
“大医正说了,朕身体已经无碍。”察觉到他越来越粘人,商娇只得轻叹一声,无奈地对他强调道,“朕在俪宫待得闷了,想出去走走,别再拦朕了,再拦,朕就回寝宫。”
“我等你用晚膳。”既然劝不住,洛伊只好由着她去。对外人,他可以手段凌厉,可以铁石心肠,但对商娇,他能做的事情却少得可怜,至多只有一件,那就是“宠着宠着再宠着”。
“你这是连时间都跟朕定好了是吧?”见这人如此斤斤计较,商娇便无端的心疼,是自己冷了他太久还是怎么的,竟然把他逼成了这个模样,生怕她一走出去就不回来了一样。
“好,晚上再回来陪你吃。”打着哈欠揉了揉自己睡眼迷蒙的眼睛,商娇一边强忍着笑,一边乐滋滋地走出了俪宫。留下洛伊一个人待在宫里继续批阅奏折。
“陛下,您笑什么呢?笑得那么开心。”自从被卫陵君禁止跨进俪宫之后,可怜的梅儿大总管就失去了工作的目标,每天只能待在御花园里帮商娇种种花浇浇水,过得各种凄惨而又无聊。不过,从商娇出现的那一刻起,她就又找到了继续活下去的目标。
“我跟你说,洛伊他,真是太好玩儿了哈哈哈。”一路笑得各种欢快的商娇看到莲儿,顿时越加乐不可支,“我敢保证,待会儿他肯定会气得在宫里各种摔东西。”
“你到底干什么了?”看到商娇似乎对卫陵君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还敢笑得这般放肆,梅儿顿时为这位身体刚养好,就各种花样作死的女皇陛下捏了把冷汗,“陛下,你早晚是要回去的,不过你确定这样戏弄完他之后,还能回得去吗?”
“没关系,等朕晚上回去的时候,他估计也已经消气了。别剪花了,跟朕去一趟古榆阁。”
“帝卿已经够惨了,记得别调戏他。”
“他怎么了?”自从自己醒来之后,听到的所有关于菖筠的消息都是“帝卿已经够惨了”,商娇不由得对自己那个可怜的小帝卿抱以深刻的同情。果然是个背锅王。
“要不是还有菖夫人和菖若在,估计他早上吊去了。”
“有那么惨嘛?”商娇有些不信。
“你若是不信,去一趟便是。”
“去就去。”见梅儿言之凿凿,本就在往古榆阁走的商娇更是加快了步伐。走到门口,商娇先是探出脑袋往里面看了看,却不料只一眼,就看见了坐在凉亭里的菖筠,他以一个呆板的姿势无力地坐在软榻上,半斜着身子,目光无神地紧盯着外面的花鸟,似乎只有这些有生命的东西,才能让他暂时回复点人气儿。
不过半月没见,原先还挺精神的一个大美人儿,竟已经憔悴伶仃得快失了形状,瘦得连衣袍都撑不起来,只能宽大地勉强罩在身上。一缕又一缕干涸的发丝在微风中徐徐飘动,却不会给人带来任何美感,反而只有痛惜。
“你们就不知道让他按时吃饭吗?怎么人都憔悴成这个样子了,就算昔日将他关在长楼,朕也没见他这么落魄过。”见自己捧在手心的小宠物形容枯槁,商娇真是既心疼又生气。
“他什么也吃不下,吃多少吐多少,全靠辟谷丹养着一口气。千夫所指的感觉,他哪儿受得住啊。”梅儿颇为无奈的轻叹了一口气,然后轻轻的往前推了商娇一把,示意她赶紧上前去安慰安慰菖筠。
“陛下,你醒啦?”看见商娇走进来,菖筠的第一反应,就是揉揉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之后,多日没有表情的脸上这才泛起了一丝浅笑。
“朕倒是醒啦,可你,却快晕了。”伸手摸了摸菖筠冰冷一片的身子,和白得毫无血色的脸庞,商娇真是心疼得不知该如何是好。明明是自己悲伤过度才流的产,却要害得菖筠来帮忙背黑锅,被那些老臣各种口诛笔伐,也真是苦了他了。
“外面起风了,朕抱你回内室去吧。万一着了风寒,那就不好了。”商娇嘴上说着话,手臂却已经熟练地附上了菖筠的身体,将他打横抱了起来。
“我没事儿。”
菖筠静静地窝在她怀里,眼神却一直毫无焦距的盯着前方,过了许久,才淡淡的说了一句:“陛下,废了我吧。”
“朕很讨厌听到这句话。”商娇顿了顿身形,随后换上了一副严肃中带着点儿冰冷的语气。
“当帝卿好累啊。”菖筠望着这个比自己还高挑的女人,突然吃吃地笑了起来,“其实我就该听你的,当只没脑子的小宠物多好,总好过天天被人骂。”
“文先生骂你了?”商娇把人放到松软的大床上,又起身倒了杯水端到菖筠身边,为他润了润嗓子,“不就是挨了顿骂吗,把耳朵一堵就解决的事情,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民间到现在还在骂朕弑君夺位,朕还不是当做没听见。”
“这次参我的人,格外的多,几乎,所有跟我沾亲带故的人,都齐了。”明明没做错事情,却被强拉着背黑锅,对菖筠来说,无所谓,反正经过夏国围城的事情之后,他的祸水之名早已根深蒂固。被那些老臣各种诽谤攻击,对他来说,也无所谓,这半年来,废帝卿的折子,商娇哪次不用丢掉一大批?他自己本就不是个好帝卿,待在宫里也毫无用处,只会浪费茶米油盐,若是真被夺了封号,从此无官一身轻,未尝不是件好事。
他唯一无法忍受的,就是被自己最亲近的家人落井下石,一并狠狠伤害,外加再被心爱的人恨声来一句:“菖筠哥哥,你太让我失望了。”
“你叔叔没帮你说话?”
“卫陵君他们动不得,总要找个人负责吧,身为帝卿,这个锅我怎么也甩不掉。为了菖家的声誉着想,他自然不会站出来。”
“这次怎么不哭了?”看见菖筠虽然难受,却罕见的没有掉眼泪,商娇不禁有些好奇,她的小帝卿,可是出了名的爱哭啊。今天怎么这么隐忍?
“我的眼泪,早就流干了。”
看着商娇心疼的眼神,菖筠先是自嘲般的笑了笑,随后又慢慢地缩进了她怀里:“不过还好,你醒了过来,否则我还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睡一会儿吧,朕在这儿陪你。等你睡醒,朕就跟他们把这次的事情解释清楚,以后不会再有人拿这事儿骂你。”伸手缓缓拂过菖筠苍白的嘴唇,商娇努力地重复按压了好几次,才让那上面重新泛起了一抹嫣红。
“你总会护着我。”深深地看了一眼满脸疼爱,眼神里带着怜惜的商娇,菖筠的心倒是一下子就静了。起码有她在,前面的路就不会太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