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母的书信里写着想让你跟她回商国,你怎么看?”从整夜未归的季凡手里接过莲儿的亲笔书信,展开之后细细的浏览了一遍上面的内容,大祭司看向季凡的眼神立即变得不一样了。
“我只想留在神殿侍奉真神和您。”季凡垂下眼睑,脸上写满了哀求,“我不想跟她走,一点儿也不想。”
“为什么?”大祭司闻言目光一闪,眼里透出来的威压让季凡不自觉的心头一颤。
“她根本就不拿我当人!”摸了摸自己至今还未消肿的侧脸,季凡一路强忍的眼泪终于还是在这一刻全部夺眶而出,像晶莹的玉珠一样,不停地砸到地上,“甚至,甚至连畜生都算不上!”
“她打你了?”大祭司用扇子挑起他的下颚,居高临下地看着季凡脸上的伤痕,“圣母的脾气果然跟传闻中一样暴躁啊,面对你这样的大美人儿,也能下得去手。”
“还想看看别的吗?”季凡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脱下了自己的外套。只见他双手手腕处各有一道狭窄的红痕,一看就是被绳子绑缚过久留下的,原本奶白色的背上也横七竖八地布满了暗红色的鞭痕,跟他纤瘦的身躯交相呼应,倒给人一种饱受凌辱的美感。
“够了吗?大祭司。”季凡深吸了一口气,重新穿上衣服,用一种绝望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这个毁了他哥哥一辈子,紧接着又要毁他一辈子的男人,“这只是你看到的,你没看到的,比这厉害十倍。现在,你还想把我卖给她吗?”
“你到底干了什么?”大祭司的眉头紧紧蹙在了一起,语气中更夹杂着两分怒意。
“摔了她的护心玉罢了。”季凡毫不避讳自己犯下的罪行。
“隐者的护心玉,是可以随便乱摔的吗?”望着季凡像狐狸一样狭长妩媚的眼睛,大祭司真有一种想把它扣下来的冲动。护心玉,是隐者代代相传的一种信物,对隐者而言弥足珍贵,甚至说是身份的象征也不为过。季凡是疯了吗?竟然敢摔坏洛隐圣母的护心玉。这跟毁了大将军的兵符,偷走大王的玉玺有什么区别?
“你在找死。”狠狠地一耳光抽上那个还没有完全消肿的地方,大祭司声音里的怒意简直比外面的雷声还要响亮。
“我知道那东西对她很重要,摔坏了她会很心疼。既然她不让我好过,我也不会让她好过。大不了,杀了我向她赔罪啊。”在兰儿告诉他,那个女人会带他离开南国,离开肮脏龌龊的神殿之时,季凡其实对这位洛隐圣母抱有过幻想,可那人对他的态度,却连禽兽都不如。
她到底拿自己当什么?是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免费男宠,还是只需要玩玩儿就好,连饲料都不必浪费的宠物?
长平郡主可以在离开十多年之后,依然怀着对他哥哥的感情回来南国,大祭司几个月临幸他一次,却依旧会给他一处安身立命之所,可那人呢?玩腻了就想把他像蹴鞠一样踢给别人,什么责任也不负,简直比神殿更加荒诞,更加无耻。
“看来你是宁愿一死,也不愿意跟她走的,是吧?”大祭司冷冷地确定着,冰凉无情的眼神貌似比刀子更加锋利,锋利得让季凡不自觉的生出了一种错觉,如果他继续坚持下去,大祭司可能会直接用眼神杀了他。
“她要我,不过只是想慢慢折磨我出气罢了。既然早晚都得死,那还不如求个痛快。”
“这信,早就写好了。你何必把事情想得这么坏呢?”将墨痕已经完全干涸的信纸丢到地上,大祭司的语气里充满了不容违抗,“收好自己的东西,三天之内搬去客栈。”
“你就那么迫不及待,想让我死在她手里吗?”季凡红着眼眶质问道。
“人早晚都是要死的,孤零零地死在神殿里,是一种浪费,但如果死在她手里,就能为南国带来巨大的利益,季凡,能被圣母挑中,成为连接洛隐和神殿友谊的枢纽,这是你的荣幸。”大祭司的话很理性,也很冰冷,顷刻间就凉透了季凡的心。
“她开的什么价?”季凡无奈的闭上眼睛,挤出了眼眶里的最后一滴泪水,“最起码,也让我知道,我值多少钱。”
“你走之后,洛隐会每年替神殿炼制十炉特级毒药。这个价码,不会有人能够拒绝。”
“从让我去客栈的那天起,你就想好了要把我卖给她,就像在集市上卖马卖骡子一样,对不对?”
“你的脸,是她喜欢的类型,你的性格,更是她喜欢的类型。看女人,我比你准得多。”面对季凡的质问,大祭司并没有任何的掩饰,而是明明白白的表达着他的想法:从一开始起,季凡就是他精心准备的礼物,他保留了季凡骄傲倔强的脾气,保留了他引人入胜的才情,保留了他的青涩和笨拙,甚至还一手教会了他,失声痛哭和梨花带雨的区别。季凡,原本就是为了利益而存在的。不管对方是谁,只要能拿出让他满意的筹码,就能取走这份礼物。
“你知道商国的吴王吗?”大祭司伸手拨了拨季凡被泪水和冷汗打湿的头发。
“知道。”季凡重重的点了点头。那个爱美成痴的商国封君,那个手段残忍的床上恶魔,他永远不会忘记。因为他哥哥,就是死在吴王手里的。
“你原本是属于他的。从给你种下蛊毒的那天起,你就在被按照他想要的样子进行培养。可惜,他居然死得这么早,早到让我措手不及。不过还好,你对女人的吸引力,一点儿也不逊色于对男人。”
“他想要的样子,是什么?”季凡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双手,耳边猛然浮现出了莲儿说过的话。
“你跟我们的帝卿真像。”
难道,这并不是巧合?
“商国的帝卿。那个让吴王感慨,一见菖筠误终身的人。”大祭司似乎并没有发现季凡的失态,依旧讲得毫无感情。
“果然是他。”季凡轻轻地闭上了嘴,任由苦涩的味道在嘴里蔓延开来。菖筠,那个出诗集大骂梁帝,下毒谋害商皇的男人吗?算起来,他还是自己的偶像呢。可惜,就算他骂遍天下的无道昏君又如何,最终还不是要收住心思,乖乖做商国女皇的笼中雀,园中鸽。这样的命运,跟自己何其相似啊。只是可惜,他没菖筠那样的福气,能遇到一个对自己多多少少总有两分感情的主人。
“大祭司,南海发现了神迹。”就在季凡跟大祭司默默冷眼对峙的时候,大神女带着两分焦急的声音突然从室外传了进来。
“神迹!”大祭司闻言先是浑身一颤,然后眼里猛然浮现出了一抹奇异的光芒。
“日出东方,神殿为尊。天降凤女,鸣而兴国。”大祭司蹲在一块巨大的石碑前,一边念着石碑上刻录的内容,一边紧紧地蹙起了眉头,“这是你们谁做的?下次设计这种神迹的时候,记得把内容设置得隐蔽一些,别那么简单粗暴,生怕那些百姓看不来出怎么的?”
“大祭司,这种事情向来都是由您亲自策划的,您不发令,哪儿有人敢动手啊。”大神女一脸楚楚可怜的垂手站在一侧,眸子里顾盼流离,“依我看,与其说这是我们自己人杜撰的,还不如相信这是天命所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