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菖筠,你换身衣服要半个时辰?”在书房憋着气看了半个时辰的《道德经》,听见有人开门的声音,商娇的第一反应就是直接把手里的书扔过去。
“你若是不喜欢,以后不换了就是。”心疼地捡起自己的古籍,菖筠穿着一套商娇从没见过的华丽紫色长袍走进了书房,斜着眼似嗔似怒地瞟了一眼呆若木鸡的女皇陛下,然后缓缓走到了书桌边,掀袍落座。
“你这衣服,哪儿来的?”在商娇的印象里,她从来没给他做过紫色的衣服,要是早知道菖筠穿紫色美得这么没天理,自己早就把他的衣柜给清空了。
“我要做套衣服,还得跟你报账?”漫不经心地拨了拨青丝,菖筠的眼神再一次扫了过来。
“你怎么了?不想朕来朕以后不来就是了,你别把自己逼得太紧。”她印象里的菖筠,要么倔强要么傲娇,就连被她逼到绝处流下的眼泪都带着满满的不服气。眼前这个男人,跟他的反差也太大了吧。
“你把我关在宫里什么都不让我干,我当然只能每天选选衣服,挑挑首饰了。穿得华丽高贵,不也是帝卿的责任吗?”
“想抱怨朕不给你事儿干就直说,没必要说反话。”望了一眼他还残留着绯红的脸颊,商娇脑子里不住地浮想联翩,脸上的笑容也变得有些玩味,“在宫里呆腻了?”
“每日弹琴看书,等着天黑,等着天明,周而复始,谁能不腻。”
“身为帝卿,高高在上,本来就注定要跟女皇一起忍受无穷无尽的寂寞,这才几天你就腻了,那往后还不得终日以泪洗面?”轻轻的敲了一下菖筠的脑袋,然后紧紧扣住他的手指,商娇勾唇浅笑道,“要是闲得慌,就回家去转转吧。朕最近忙得都快飞起来了,确实没什么时间陪你。”
“你在忙什么?”菖筠沉声问道。
“没忙什么,一些小事儿罢了。”不知道莲儿到底跟他说了什么,商娇也不敢随意胡诌,只能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
“商坯发洪水,你不告诉我,怀了身孕,你也不告诉我,你到底准备瞒我多少事儿?”自从半路被梅儿抱上马车,中了迷药的菖筠就一直在沉睡,直到回了宫才服了解药醒来,要不是莲儿偷看他洗澡被他逮住,狡辩之下说漏了嘴,他还真不敢相信在他睡觉的那段时间里发生了足以让商国天翻地覆的大事儿。
“你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朕哪儿还敢拿这些事来烦你?朝堂上的事情朕会处理好,你只需要弹弹琴作作画就好。刚好,最近梁国出现了一种遇水才会现形的墨汁,相当奇特,朕派商悦帮你带了一些回来,足够你画半个月。”商娇一边在心里不停地暗骂莲儿嘴巴不带把门的,一边温柔地开导着她终日无所事事的小帝卿,“要是宫里呆腻了,回菖府住两天吧,菖若最近在认字,你回去刚好可以给她传授一下经验。就这样说定了,待会儿用完膳,朕安排太医和御厨跟你一起回去。”
“你对我可真好!”前一刻还媚态横生,后一刻却突然面色一沉,菖筠冷冷地盯着商娇,眼神里盛满了悲哀,“就差帮我把米粒嚼碎了。”
“又怎么了?”看见菖筠莫名其妙地把头侧到一边,阴着脸忍着泪,鼻头微微发红,商娇真是撞墙的心都有了。她究竟是造了什么孽啊,遇到的男人一个比一个难伺候,自己对他就差把心窝子掏出来了,结果还是要被嫌弃。
“我是个人,我有自己想做的事情,不用你事事为我做主。”想起莲儿丢下的那句“我哥是女皇的夫君,你却只是宠物”,菖筠就觉得心里一阵抽痛。洛伊看不起他,调侃他只会哭得眼泪汪汪去找女皇告状;朝中的大臣看不起他,说他是蓝颜祸水,百无一用;就连宫里那些本该属于他管辖的奴才,也对他嗤以鼻之,总爱在背后偷偷嚼舌根,说他是狐狸精化人,全靠一张脸勾引君上,无才无德。上至商娇,下至宫婢,商国上下,竟没有一个人真心把他当做帝卿,全都只拿他当一个颇得圣眷的男宠。
他会一反常态喝得酩酊大醉,就是因为这可悲却又无力反抗的现实,但酒醒之后,他又发现一切远没有想象的那样糟糕,虽然无法重获自由,但他起码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当一个合格的帝卿。他要活得像个人,而不是永远做商娇手里的提线木偶。
“陛下,你说我是你的帝卿,但你心里对我可有半点夫妻之间的尊重?听话就哄,不听话就罚,这不是女皇对帝卿,而是主人对宠物。”拨了拨自己鬓角垂下的一缕秀发,菖筠毫不畏惧地盯住商娇深邃的双眸,一字一句掷地有声,“你看不起我,洛伊看不起我,那些老臣看不起我,是因为在你们之前,我已经亲手把所谓的尊严给丢干净了。连自己都看不起自己,我又有什么资格要求别人给我尊重呢?”
看见自己没脑子的小帝卿罕见的智商上线,商娇笑得连音调都有些变了:“你准备干嘛?”
“我要跟你一起上朝,我要在那些老臣面前吐露自己的心声,让他们知道,我年轻我貌美,并不等于我愚蠢。我要去太学府做教士,我要把自己的学识传给那些有志之士,哪怕在你的后宫活得卑微而又无用,最起码还会有人记得我谈经论道的样子,最起码我的学生提到我的时候,会称呼一声老师,而不是帝卿!”
“等等,你活得很没用这一点朕承认,可你什么时候活得卑微了?”菖筠慷慨激昂的说了一大堆,句句说在商娇的心坎儿上,如果没有那句“在你后宫活得卑微”,她说不定还会站起来给口才智商双上线的小帝卿鼓个掌。
“你都能纵容手下来偷看我沐浴顺便画下来,难道我活得还不够卑微吗?”不提这事儿还好,一提菖筠就炸了毛,看商娇的眼神更是各种鄙视,“陛下,听说你有把男宠送给莲儿的习惯,不知道她今天验货验得怎么样,还满意吗?”
商娇原本正在喝茶润嗓子,听了菖筠的话,差点儿没把自己给呛死。
“她居然偷看你沐浴!”重重的把茶杯往桌上一搁,商娇真是活剐莲儿的心都有了。都把她关进慎刑司里去了,怎么她还是不知道收敛,中午偷窥洛伊,下午偷看菖筠,还想拿笔画下来拿回去慢慢看,她是嫌命长了是吧。
“装什么无辜。”早就听说过商娇荒淫无度,心狠手辣,这些年除了商启,基本没有男宠能在她身边停留超过一年,要么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儿被她处死,要么玩腻儿了以后被送给别人,他能留下三年,已经是个奇迹了。
“朕要是想把你送人,还天天过来陪你干嘛,直接拿绳子把你往床上一捆,睡腻了让侍卫连人带床给莲儿送过去不就好啦?你啊真是喜欢杞人忧天。”
“陛下很熟练啊。”听完商娇的争辩,菖筠心情没有半分放松,眼神倒是越发的鄙夷,还默默地往旁边移了移,仿佛和商娇坐一块儿是件很丢脸的事情。”
“有话总是不能好好说,非得耍小脾气惹朕生气,几天没被收拾心里不舒服是吧?”一脸无奈的望着菖筠,商娇真有一种自己在养孩子的感觉,“反正那事儿不是朕让她干的,你要是不信待会儿跟朕一起收拾她去。这两天外面比较乱,你先在宫里乖乖待着,等朕忙完了赈灾,再帮你安排去太学府上任的相关事宜。”
“不必了,太学府每年都会招收新的教士,我会去参加今年的考核,凭自己的实力走进去。”既然下定决心要做一个合格的帝卿,菖筠自然不愿意再躲在商娇身后,让她帮自己安排好一切。他自己选的路,平坦也好,曲折也好,他都要自己一步一个脚印的走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