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启,你终于来了,老子派了好几拨人出去都没找到你,还以为你在林子里被野狗叼了去,简直吓死我了。”背着手,踱着步,频频往外打量的商武终于等来了那个迟到的主角,原本紧绷得连表情都做不出来的脸色这才微微放软了些。他疾步迎了上去,照着商启的胸口就是一拳,语气充满了抱怨,“怎么现在才过来?陛下已经派人来问三次了。”
“出城的时候有尾巴没甩掉,在半路跟他们干了一架,浪费了些功夫。”抹了抹自己脸上,身上的血迹,商启的脸色阴沉如水。
“有尾巴就把他们引过来啊,干嘛要半路跟他们打起来,万一后面的追兵不止一波呢?难怪陛下放心不下你,你的牛脾气上来,半点不比韩元轻省,都是不用脑子的类型。”本着要黑就得全部黑一遍的原则,商武硬是把一脸懵逼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韩元给扯了进来。
“商武,你个狗日的,老子招你惹你了。”韩元起初什么都不知道,就被商武逮出来蹲在堤坝边啃馒头啃了整整两天,日晒雨淋,没吃没喝,心里已经够憋屈了,还要被他这样简单粗暴的侮辱。要不是看见商启的脸色不怎么好,不敢在他面前太造次,此刻他的拳头肯定早就挥到商武脸上去了。
“你们两都多大年纪了,怎么还跟狗见羊一样见面就吵?”才经历过一场血战,商启疲惫不堪,早已没了为他们当和事老的心思,冷冷的扫了他们一眼,把自己手里还在淌血的长剑往地上一丢,借势一屁股坐到地上,他直接从旁边的亲兵怀里摸了两块干粮,不顾自己满手都是血,自顾自的啃得倒挺欢。
“启王,就算陛下不在,你也得注意点儿形象啊。”看见一向文质彬彬的商启做出这般粗俗的举动,平时和他没打什么交道的韩元真是冒了一头的冷汗。
“我都快饿死了,还顾什么形象。”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塞完那两块干粮,打开水壶仰起头猛喝了两口,商启朝着商武伸出了手,“干死了,有馒头吗?给我两个。”
“老韩啊,你别吃惊,他平时就这德行,只是在陛下面前会伪装一下而已。常年混在军队里的,哪儿有什么谦谦君子啊。你要是把帝卿丢到边关磨练两年,估计他也会张口你老子闭口狗日的。”
商武一脸肉疼的摸了三个馒头出来,念念不舍的看了一眼,把其中两个递给商启,剩下一个正准备揣回兜,就被商启一把抢了过去:“不就是个馒头嘛,小家子气,回去还你一筐。”
“你们也饿了吧,赶紧吃东西,咱们得在这儿守到明天呢。”一边狼吞虎咽地啃着馒头,一边叮嘱自己带来的铁卫军赶紧进食今天的第一餐,看着人数锐减三分之一的军队,商启只觉得满口都是咸味,眼圈也不知不觉地红了起来。
“尚阳城现在还好吧?我哥一家老小都在城里呢,也不知道有没有被人抄家。”坐到商启身边喝了两口酒,商武的语气充满了担忧,“你说,他们能来吗?这是个局,商怀王和文先生那样的老狐狸不可能看不出来。”
“我逃出来的时候,文先生正带着商怀王和那些封君在走家串巷的安慰朝臣,许诺会保障他们的安全,以换取他们投靠长老会。你哥位高权重,又是商国文臣的主心骨,只要他自己不作死,没人敢动他。”呆呆地望着看似坚不可摧的河堤,商启的眼里盛满了挣扎和无助,“不像这些无辜的百姓,勤勤恳恳,本本分分,却要遭受这样的无妄之灾。商怀王当然知道此行有诈,可他怎么想得到,身为商国之主,陛下竟会用这种龌蹉的法子。”
“启王,这些话你在我们两个大老粗面前随便说没关系,可是到了陛下那儿你可得把嘴巴闭严实了,要不然你剩下半年的俸禄也得让她扣光。”听见商启竟然说商娇行为龌蹉,韩元真是冲过来缝上他嘴巴的心都有了。
“女皇陛下干事儿没道义可不止一天两天,你跟了她这么久还没习惯啊?”可能是因为和商娇的关系要亲近很多,所以商武的反应倒没有韩元那么大,反而还十分赞同商启的形容。
“不过咱们是军人,干什么,怎么干都是陛下拿主意,我们只需要乖乖执行就好了。有时候想太多,就是自讨苦吃,何必呢?”劝慰似的拍了拍商启的肩膀,商武望着已经蒙上了一层 夜色的四周,轻叹了口气,解下竹儿“亲手”为他缝制的战袍丢给了商启,“今晚上我和韩元轮流守夜,你快去睡吧,要是明天被陛下看见你一脸憔悴,我们两就死定了。”
“我睡不着,要不你们先去休息,我来守前半夜?”数万百姓的性命都挂在自己一个人身上,如此重压之下,商启又怎会生得出睡意。
“别别别,你还是闭目养神去吧。你掉根头发陛下就得拿灵犀将军去喂蛇,要是守夜的时候月黑风高摔一跤,那陛下还不得阉了我们?”想起商娇一封书信接着一封书信催个不停的焦急样子,韩元就觉得好笑,嘴上的调侃个不停,心里倒是默默地咽了一把狗粮。
“你们撑不住了记得叫我。”商武和韩元如此“盛情款款”,商启也只能却之不恭,带着自己的铁卫军随便找了块儿平地开始打盹儿。临闭眼之前,他把商武的战袍拿到眼前仔细地看了一番,思索了许久,也不忍心告诉满脸“我媳妇儿心灵手巧我骄傲”的商武这件战袍原本是他做给自己的,结果晒在院子里就突然不翼而飞了。
“竹儿绑了一袋钱在晾衣杆上。所以这算是她偷的呢,还是算买的?”把自己辛辛苦苦做好却一次也没用过的战袍盖在身上,商启陷入了一个纠结的问题里……
“夫人,后面的追兵离我们越来越近了,要不要提个速?”听见嗒嗒的马蹄声此起彼伏地传来,被分到跟竹儿一块儿出来做鱼饵的禁卫军们不禁有点儿胆战心惊,唯恐会被后面不明数量的追兵给逮住。
“怕什么!整天就知道逃逃逃,商武平时就是这么教你们的?一群废物。”在遇到商武之前,竹儿作为商娇的人形兵器,最本质的做用只有一个,那就是杀戮,毫无止境,毫无怜悯的杀戮。
夸族天生好战的血液和梅儿后期刻意的训练,让她变成了一个完美且无所畏惧的刽子手。成为她的敌人,然后出现在她面前,就只有一个下场--死亡。
“准备迎战!”解下已经饥渴万分的鞭子,竹儿望着漫天的灰尘,眼里杀机乍现,等到叛军靠得近些,空中的灰尘微微散去,急不可耐的她竟然直接甩下了那群还没做好准备的猪队友,径直冲进了叛军精心编排好的队伍之中,挥舞着灵巧的鞭子,在空中画出一个优美的圆圈,然后拉紧缰绳指挥着坐骑避开飞溅的鲜血,微微侧腰躲掉那些朝着自己胸口砍来的剑刃或刀刃,手起,鞭落,一颗人头夹杂着鲜血飞起,手起,鞭落,又一颗还淌着血的人头飞到空中……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这些禁卫军大概一辈子都不会相信,竟然有人能够把光滑柔软的鞭子用得如此出神入化。原本很难使用的皮鞭,一落在竹儿手里却立刻失去了脾气,变得无比温顺,任她操控。
“你们傻站着干嘛,快过来帮忙啊。真是商武教出来的,个个都跟他一样蠢。”看见商武的小跟班们完全愣在了原地,竹儿挑起一个血淋淋的人头就朝他们扔了过去,鄙视的小眼神儿都快翻上了天。
默默坐在一边喝酒啃馒头,念叨着自家媳妇儿怎么还不来的商武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打得差点儿把手里的酒壶都给丢了出去。
“没吹风啊。”莫名其妙的擦了把脸,商武把自己身上的铠甲往里裹了裹,拿起酒壶接着喝了起来。
“夫人,再不跑就没机会啦。”看着一地尸首分离的尸体,尽心尽力帮竹儿挡伤害的禁卫军们害怕自家夫人杀红了眼继续往里冲,赶紧七手八脚地拉住她,牵起她的缰绳就往外撤,生怕被后边儿的追兵给逮住。
在他们身后,是一连串看不到尽头却又对他们紧追不舍的五彩骑兵队,一路浩浩荡荡地朝着危机四伏的商坯城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