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你老师的原话？”批完奏折以后特意过来古榆阁陪他吃饭，却被菖筠传了一通文先生的话，还顺带着梨花带雨的哭诉了好一会儿不肯去上朝，商娇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去，拿着筷子的手停在半空中，竟然连夹菜都给忘了。
“陛下，老师说错什么了吗？你这么诧异。”见商娇的脸色有些难看，菖筠以为文先生又有那句话没说对戳中了这位大爷的痛处，不免有些紧张。
“没什么，你老师说得很对，难怪父王每每提及他都赞不绝口，这位文先生，可真是睿智过人啊。”放下筷子，商娇换了一副轻松些的口吻，“菖筠，告诉朕你今天下午跟文先生聊了些什么，还有涉及朕的有哪些话题？”
“没什么，不过只是些小事儿。”菖筠总觉得不管是文先生还是商娇，今天都显得很不正常，问的问题，隐隐约约的总透着那么一股子邪乎。
“朕想知道，告诉朕好吗？”商娇加重了口气。
“老师问你平日去不去我那儿，然后留我吃饭，我就告诉他今晚你要来。其他的话题都跟你毫无联系，哦，对了，老师还说你总爱骗我，但让我不要去查，不要去问，还说什么被骗一辈子也是一种幸福。别的就真没有了。”
“原来是这样啊，文先生真是一个聪明人，朕很高兴有这样一个聪明且忠心的臣子。以后要是有什么不懂的，就多招他进宫问问。朕可不想整天把你关在这个冷冰冰的笼子里，关得泯然众人矣。”见文先生通过两句话就推测出了自己想要借菖筠给他透露情报，引他和长老会上钩的目的，商娇不由得对他无比佩服。这一次他看出来了，那估计先前自己干的事儿他也早就看出了端倪，只是一直隐忍不发，任由她演戏而已，不愧是显仁帝最倚仗的臣子，这脑子，这反应力也是绝了。
“菖筠，乖乖听你老师的话，不该你知道就别问，因为有些事儿朕也是有苦衷的，当然，该你知道的事情，朕肯定一个字儿都不会落下。”毫无食欲的她一边帮菖筠夹着菜，一边细细品味着文先生的话，越品味越对这个男人产生了深深的忌惮。
“陛下，我吃不下了。”看着自己的碟子再次堆成一座小山，菖筠两条纤细的眉毛都皱到了一块儿。
“大医正说了，你太瘦会影响后嗣哦。”知道菖筠肚子的底线在哪儿，商娇根本不会跟他客气，继续夹了几筷子肉，才停下手开始帮他盛汤。
“菖筠，这是你自己提出来，脸红个什么劲儿？”看到菖筠红着脸拼命往嘴里塞东西，塞得两边脸颊鼓鼓的，跟花栗鼠似的，商娇情不自禁地伸手去捅了捅他的侧脸，然后笑得一脸餍足。
“陛下，你今晚要留下？”看着商娇闪闪发光，仿佛饿狼瞧见猎物的眼神，菖筠只觉得浑身一凉，拿着勺子的手也开始微微颤抖。
“朕说过，不会逼你，留不留你说了算。”侧着头静静地看着菖筠，商娇毫不掩饰自己目光的火辣，但脸上的表情却很严肃。
“陛下，我很累了。”被她盯着根本吃不下饭，菖筠借势放下了筷子，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要不然……”
“朕明白了。不用解释什么，这是朕给你的权力。不过说起来你们这对师徒还真是不一般啊，都在新婚当晚谋害过女皇，也都有把君王往外赶的胆子，哈哈哈。”站起身在菖筠脸颊轻吻了一下，商娇连头都没回，十分干脆利落的带着人走出了古榆阁。
“帝卿，陛下很爱您呢。”在两边伺候的书童看见商娇走了，相视一笑，异口同声地打趣道。
“爱我？”第一次在这些奴才的嘴里听到‘爱’而非‘宠爱’，菖筠心里微微一动，原本放下的筷子也再一次被拿起。
“陛下，你怎么去哪儿都被赶出来啊？”看着自家女皇再一次踏着夜色从古榆阁走出来，梅儿的心情已经不能单单用无奈来形容了。
“这不叫赶，这是朕在宠着他，放心好啦，再走两次，他就该主动留朕过夜了。”对自己的驯夫之道一直很有自信的商娇满脸傲娇，完全不承认她其实很想留下来把菖筠欠自己的二十下屁股给打完。
“陛下，得了吧，我还不知道你？”嫌弃地瞪了商娇一眼，梅儿为这个不让自己省心的主儿叹了口气，“你今晚上去哪儿睡？”
“备车出宫，朕要去启王府。”
“先生能来，真是让本王荣幸之至。”一辆黑色马车匆匆停到一间青楼的后门，身着黑袍的商怀王连忙迎了上去，把车中之人带进了专为他准备的会见室。眉目之间的激动和喜悦，根本掩饰不住。
“我来，是为了商国的子民，如今不是显仁帝的时代，我们经不起这样大规模的消耗。”解下披在身上的斗篷，文先生掀袍落座，开始就着烛光，阐明起自己此行的来意。
“先生为国为民，忠心可昭日月，本王代商国子民在此谢过了。”商怀王正色朝他鞠了个九十度的躬，满眼都是感激。
“你们准备怎么做？”端起茶杯轻品一口，文先生的神色依旧淡然，似乎是在谈论一件与自己毫无关联的事情。
“这个就不劳先生费心了，先生深得人心，一呼百应，只要有你留在城里，尚阳城就乱不起来。”
“看来商怀王还是不相信我啊。”把茶杯往桌上一掷，文先生起身就准备离开。
“先生你别生气啊。”商怀王见状赶紧拦住了他，陪着笑脸小心翼翼地解释道，“这些事情是因为不经你的手，本王觉得无关紧要，所以才懒得说明，并不是不信任先生，要是先生真想知道，本王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过，在此之前还请先生拿出诚意，先把您知道的消息告诉我们。”
“既然都坐上了同一条船，自然不需要遮遮掩掩，商怀王，咱们来打开天窗说亮话吧。陛下这次的确过于冲动，但这是政务上的矛盾，就算要解决也是我们臣子的事儿，压根儿轮不到你们长老会出手。你们这番来势汹汹，想必也只是抓住了借口，想要对陛下不利，对吗？”
“文先生此言差矣，长老会也好，臣子也好，为的都是商国子民的福祉，陛下无德，我们自然不能置之不理。”商怀王哈哈一笑，说了一番冠冕堂皇的空话，算是把他搪塞了过去。
“别装了，你们长老会的心思，我懂。陛下想要取消分封制，逐步收回各位封君手里的城池，这就等于是砍断了你们的命根子，就算她安安稳稳什么过错也不犯，长老会和那些封君也不会放过她的。”
“先生看得的确透彻。分封制在我商国已经推行了千年，封君也好，家臣也好，都靠着分封来的领土赖以生存，代代繁衍。封城于我们 ，就是命根子，陛下的举动，简直是在把我们往火坑里推。再说，商国祖祖辈辈都采用分封制，监管效果一直很好，要是真如陛下所愿，收回所有城池由她自治，她定会手忙脚乱顾此失彼，最后把商国弄成一团乱麻。背离祖制，谋求创新的君王，是不会有好下场的。”讲到商娇撤销分封制的打算和长老会准备对此采取的行动，商怀王的冷静终于装不下去了，他神情激动，语调高昂，仿佛只要废除了分封制，商国就会即刻亡国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