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商娇去俪宫捅了洛伊一剑,转眼又过去了两天。在这两天里,待在商濂城的两位长老会特使终于等来了他们最精锐的家兵,鼓起了进城的胆子。
驿站之外,两辆纯黑色的马车从商濂城方向徐徐而来,正巧在门口停住,从车上走下来两个身穿黑衣,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老者。一人为老翁,头发花白,留着长长的胡子,面容很慈祥,脸上随时都带着笑。身上带着玉佩和金腰带作为装饰,但没有佩武器,应该是个文官。
另一人则是个老妪,身材高挑,面色苍白,妆容艳丽。她头上戴着繁重奢华的纯金镶玉发冠,脖子上挂着一大串宝石项链,十指都戴着由黄金铸造,长而尖锐的假指甲,虽然穿的也是一袭黑衣,但上面却布满了银丝织成的暗纹,看上去十分华丽,俨然就是一个刻薄挑剔的贵妇。
“商媛郡主,商怀王,你们两位大驾光临,可真让尚阳城蓬荜生辉啊。”看见商媛郡主一副恨不得把首饰盒顶头上的样子,商娇默默地朝着商启使了个眼色,满脸都是“看朕多聪明,一切尽在掌控中”的得意神情。
“几年不见,陛下的客套话是越说越假了,若是真心欢迎我们,又怎么会孤身一人前来接见,难不成是帝卿跟你妹妹跑了?”商媛在皇族中向来以飞扬跋扈和毒舌泼辣闻名,见到商娇没按照商国的最高礼仪,带着帝卿来接他们,这位毒舌郡主自然忍不了,一开口就充满了浓浓的火药味。
“帝卿身体不适,正在卧床休息,所以朕带了启王来。”商娇从小到大没见过商媛几次,但只要一见面,准会被她阴阳怪气的讽刺一通,早就已经见怪不怪了。
“带了启王,陛下这是在暗示什么?帝卿就是帝卿,臣子就是臣子,陛下,你晚上关上门做什么我们管不着,不过光天化日之下,你还是收敛些好!”冷冷的扫了一眼站在一边的商启,想起自己听来的那些传闻,商媛的眼里不由得闪现出一抹厌恶。
“商媛郡主,你是长老会成员,也是朕的长辈,朕尊重你。不过请你弄清楚,这里是尚阳城,站在你面前的是尚阳之主,如果你再这样口无遮拦,朕以商国之主的名义发誓,你将永远深埋在地下,再也不见天日。”以前做太郡的时候被她讽刺两句,商娇可以看在她是自己长辈的份儿上不跟这个老泼妇一般计较,但如今她是女皇,国君的尊严不允许任何人践踏。
“陛下,她就是这个样子,口无遮拦惯了,您别跟她计较。”自从下车以后,商怀王就一直站在一边默默地看着自己妻子和商娇针锋相对,心里则估算着这位女皇陛下的忍耐力。直到商娇真的动怒,他才笑呵呵的站了出来,当起了和事老。
“她是长辈,朕自然不想跟她计较,不过身为女皇,朕也要维护皇室的尊严,不会再有下次。”按照商娇的脾气,对这种敢一见面就对自己蹬鼻子上脸的老家伙态度一直都是直接弄死得了,可惜这两位特使是她用来钓大鱼的诱饵,就算心里再不痛快,也得先忍他们几天。
“自然,自然。要是陛下没有别的事情,本王就先带商媛去休息了,陛下你也知道,这一路舟车劳顿,我们两个老家伙,可是骨头都快散架了。”
“既然如此,两位先去休息吧,驿站的相关事宜,启王已经替你们打点好了。”这次短短的会面本来就是一个观察对手,评估实力的过程,得到了结果,自然也就不必再继续下去,对商娇而言,看人伪装,有时会比自己伪装更让她恶心。
“陛下,商媛郡主的性子还是跟以前一样,半点没变,你可得小心她。”目送着那两人带着近卫走进驿站,商启嘴角的笑意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淡淡的担忧。
“不过只是一个刻薄无理,喜欢抢人夫君的没脑子蠢货,也配让朕小心?咱们该堤防的,是她旁边的那个男人。”拉着商启上了马车,商娇一脸的凝重。
“商怀王?他有什么好提防的,不过只是个凭着运气继承王位的懦弱王爷而已,你看他刚才被商媛郡主压得话都不敢说,只能站在一边干看着,最后圆不下去了才出来道歉。”商媛郡主的大名,商启如雷贯耳,不过这个商怀王嘛,他还真是没怎么听说过。
一个庶出的女仆之子,一个默默无名的普通封臣,若不是娶了名震天下的商媛郡主,恐怕直到他去世,他的封号也不会传到尚阳城。
“哼,在脑子这方面,你真是越来越朝着商武靠近了,以后少去找他玩儿。”看到商启连这样明显的问题都看不出来,商娇不由得万分失望,“庶出的孩子,在王府里要想取得继承权,需要多大的努力,你知道吗?他的这个王位,几乎是害死了所有兄弟姐妹换来的。为了稳固地位,他继承王位的第二年就开始寻求强有力的联姻对象,并且打败了一票比他出生尊贵,比他封城富饶的亲王,让商媛郡主跟着他去了三十六座封城里最不起眼的那一座。你觉得这样的一个男人,会这么懦弱,连自己的妻子都管不好?”
“他是在伪装。”商启如梦初醒。
“更准确的说,他是在蛰伏,伪装出一副老实懦弱的外表,然后安安静静的站在一边,观察我们的心思,我们的底线,等候合适的机会,再窜出来给我们沉重的一击。商启,你想到了什么?”
“洛伊。”虽然不想这样直白的冒犯卫陵君,但商启不得不承认,商娇形容的就是他,一条冷静,精明,狠毒的毒蛇。
“洛伊,他的心早就乱了,哪儿还配得上琴蛇的称呼,跟他相比,这个商怀王更像一条蛇,一条虎视眈眈,随时准备取我们性命的毒蛇。朕发誓他来的目的不会只是调查那么单纯,应该是冲着皇位来的。”对这个仅仅见了一面的老者,商娇无比笃定地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陛下,应该不至于吧,他都这把年纪了,再说就算是造反,以他的实力,也轮不上啊。”商启还是有些半信半疑。
“商启,告诉朕,在什么情况下,你会去试探,观察一个人,想了解她,把她摸得透彻。而且温暖慈祥的眼底盛满冰冷,一种看死人的冰冷。”商娇掀开车帘,冷冷地盯着在自己身边飞驰而过的街道和行人,薄唇微启,“那就是面对敌人的时候,而且那个敌人,在他心里注定要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