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你又开始绝食了?”怀里揣着两包牛肉,手里拎着两坛美酒,莲儿放着正门不走,非要灵活的绕过巡逻侍卫,从后门翻墙进了夏桀的房间。
“也不算绝食,只是储存的力气够了,就懒得再吃你们商国的饭菜。”夏桀手上脚上都戴着沉重的镣铐,桌子上放着一个被喝空的药碗,房间的门也被人从外面锁上,鹿宫的院子里有巡逻的侍卫三十八人,埋伏的暗卫十二人,整整五十对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夏桀的房间,绝不会给他任何一丝逃脱的机会。
“那我们商国的酒你喝不喝?”莲儿自信满满的打开了酒坛,倒了一碗美酒递到夏桀面前。
“你的酒我当然喝。”夏桀有气无力的从床上坐起来,接过酒碗想冲莲儿笑笑,却苦涩得连他自己都笑不出来。
“人啊,不管处在什么情况下都要学会自娱自乐,动不动就发脾气,闹绝食,折腾的只能是你自个儿的身子,损己乐人。”莲儿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然后同情地拍了拍夏桀,“你现在心里不好受我知道,但你就算把自己饿死,陛下也不会皱一下眉头,反而还会偷着看笑话,何必呢?”
“我现在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夏桀毫不客气地反问道。
没了弟弟,没了自由,被商娇像笼中雀一样养在宫里,惶惶不可终日地等待着成为亡国奴的时刻,他早已看清了一切,却无力到连分毫都不能改变。身为兄长,他对不起夏汪,身为臣子,他对不起夏王,身为夏国人,他更对不起自己的国家,这种苟且偷生的日子,带给他的除了痛苦和屈辱,早已别无他物。
“当然有,最起码你可以尽一个做哥哥的责任,夏汪的毒刚解,身体还很虚弱,心情也很沉重,他需要有一个亲人在旁边开导他。只要你答应我别再这么颓废下去,下次我来的时候就把他一并带上。”无论再厉害的女人,一旦涉及到情字,就会变得蠢笨无比,莲儿当初执意救下夏汪已经是走了一步错棋,如今告诉夏桀他弟弟还活着,而且提及刚为他解了毒,就更是错上加错。
夏桀一直百思不得其解,商娇是如何用区区一座城池的兵力全歼十万大军的, 但这一刻他马上得出了答案。
“我弟弟是谁救的?如果可以的话,请代我向他道个谢。”夏桀脸上不动声色,身子却在慢慢朝着莲儿靠近。
“当然是我啊,我们是朋友,这种小事儿不用说谢。”莲儿正忙着邀功,根本没发现夏桀的脸色已经阴沉得近乎恐怖。
“夏国的十万大军皆丧于你手,我当然要替他们好好谢你。”知道自己只有一次机会,如果不能一击必中,很可能会命丧当场,夏桀几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趁着莲儿还没反应过来,一下扑到了她身上,伸手狠狠地扼住了她的脖子,大有要一把掐死她的架势。
“咳咳,夏桀你干嘛?”莲儿痛苦地挣扎着,双脚在地上不住地乱蹬,双手则死死地抓住夏桀的胳膊,想把它从自己脖子上拉开,可惜夏桀天生神力,就算服了药戴了镣铐,剩余的力气也足以扼断莲儿纤细的脖子。
“放……手……”莲儿的胸口越来越闷,一种强烈的窒息感让她像离水的鱼儿一样有力气也使不上,说话断断续续,瞳孔渐渐放大扩散,眼见着就快不行了。仇恨的瞪了夏桀一眼,莲儿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将自己的指甲深深地嵌进了他的胳膊。莲儿喜欢制毒,更喜欢在自己身上藏毒,无论是牙齿还是指甲,都藏着足以毒死一个成年人的份量。她本来是不想对夏桀出手的,可这人不识好歹执意想要杀她,那就怪不得她心狠。
“洛隐一族的毒术果然独步天下,能死在史上第一毒师手上,我也算此生无憾了。“毒顺着筋脉汇聚到心脏,不过短短几个呼吸,夏桀就被抽空了所有力气,重重的跌落到地上。
“史上第一毒师?”莲儿大口的呼了几下新鲜空气,玩味的重复着夏桀给她取的新代号。
“十万条人命,这血淋淋的史上第一,你当之无愧。”捂着心口在地上蜷缩成一团的夏桀脸上神情痛苦,嘴上却半点不肯饶人。
“你真是个聪明人,竟然这么快就识破了我的伪装,要是你肯为你刚才的行为道歉,我真的很希望再和你把酒言欢。”已经不用伪装的莲儿收敛了自己脸上善意的微笑,换上了一副阴冷的面孔,“否则,你就只能先走一步,去地底下等着你的一家老小。”
夏桀痛苦得扭曲的脸上出现了一抹嘲讽的笑意,还不待莲儿再开口,他突然出手抓住了一块酒碗摔成的碎片,对着自己的心窝一把刺了下去。
莲儿尽管生气他刚才的所作所为,但从没动过杀意,只是想给他点教训逼他道个歉,眼见着这人二话不说直接自尽,莲儿大脑一片空白,竟然呆站在原地手足无措,等她回过神来,脸上的阴冷立刻变成了害怕和心疼。两部并做一步冲上去,她一把拔出瓷片,狠狠扇了夏桀一个耳光,然后伏在他的胸口,顺着伤口用力地吸吮起毒血。
“你干嘛?”夏桀一心求死,自然不会给莲儿救他的机会,伸手又想掐她脖子,好在莲儿眼明手快,直接摸了把匕首出来一刀插到他手上,将他的手掌和地面钉在一起。
“啊!”手掌被匕首硬生生穿透的剧痛让夏桀无法抑制地惨叫出声,但随即他又用力的把痛呼逼了回去。
吸出一口又一口的黑色毒血,直到血液重新变得鲜红,莲儿才停了下来,顾不得擦擦自己满口的鲜血,她直接掀开了夏桀的衣服。
“别碰老子。”夏桀因为失血过多头晕目眩,眼前更是漆黑一片,只有一串金星在不停的打转,猛然发现自己的衣服被人掀开,他下意识想到了最坏的可能性。
“不想死就别嚷嚷。”看到夏桀胸口的黑线硬生生在心房处断开,莲儿才喘了口气,从自己怀里摸出了她炼制的药丸硬塞到夏桀嘴里。夏桀紧紧的闭着嘴巴,死活不肯吞。这下算是彻底激怒了莲儿,她脾气上来从不会跟人客气,直接”咔擦“一声卸了夏桀的下巴,把药丢进他嘴里,又重重的吻了上去,用舌尖将药顶进了喉咙,然后站起身提起桌上打开的酒坛,对着嘴巴大张的夏桀就是一通乱灌,辛辣的酒液淋进了夏桀的眼睛,鼻子,把他呛得整个人一抽一抽的,满脸都是难受的眼泪。
“敬酒不喝喝罚酒,犯贱。”将酒坛一丢,忿忿不平地冲着地上的人骂了两声,莲儿才算出了口恶气。
“不让你救你非要救,咱两到底谁更贱?”夏桀继续不依不饶,不气死莲儿不肯罢休。
“洛大小姐,骗了我快两年了,你怎么还没腻歪呢?这种时候演这种舍命救我的苦情戏,你觉得有用吗?”夏桀用力地咳嗽了两声,脸色开始微微泛灰,“夏汪前脚告诉我,商国送去的饭食大祭司都查过,确认无毒,后脚我们的十万大军就归西了。我还在纳闷儿,商娇是凭什么灭了他们,原来是用了隐者的慢性毒药。不过我想不通,你们洛隐一族向来避世隐居不问政事,为什么要给商娇当走狗。为钱?为权?”
“得了吧,我们要是为钱,随便逮几个国君下下毒就能赚得半壁江山,何至于来干这出力不讨好的差事。”说到给人下毒赚钱这事儿,莲儿倒是很有发言权,身为第一个吃螃蟹的隐者,她还没找国君,只是给那些大财主,大贵族下下毒就能买下全尚阳城的酒坊,要是洛隐一族能抛弃以前那些旧观念,赶上潮流与时俱进,莲儿保证洛家能成为全商国最富的家族,实现真正的富可敌国。
“你们琴蛇喜欢商娇?”夏桀对洛隐一族说不上多熟悉,但也算有所耳闻,知道他们办事亦正亦邪,全凭性子,唯情至上。既然不为财富权力,那商娇就没有让他们俯首听命的资本。除了琴蛇下令,他实在想不出来还有什么能让向来放荡不羁爱自由的隐者甘愿做商娇的爪牙。
“你说你这么聪明,怎么就生在夏国那个拉低全世界人民智商水平的鬼地方?真是可惜了了。”莲儿有些惋惜。当初边境之战,就算商娇调派了数倍人手,夏桀也硬生生靠着自己的谋略和阵法挺过了商国一波又一波的围剿,不仅没丢一座城池,还废了商武一只胳膊,将商启打成重伤,一箭射下了御驾亲征的商娇,要不是大医正医术卓越,太郡早就羽化成仙了。
边境的七次交手,商武加上商启两位大将,带着数倍于他的兵力苦攻城池不下,反倒连吃七次败仗,次次被夏桀打得落花流水,丢盔卸甲。当时在西部,夏桀这两个字代表的就是奇迹,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若不是夏国当时瘟疫肆虐,后方供应出了问题,夏桀一无援军二无粮草,兵士疲惫饥饿,又被自己杀人于无形的毒针吓破了胆,军心涣散,商娇想擒住这个人,真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
这样出色的将领,要是生在商国,有钱有粮有兵,君主还是个不折不扣的好战分子,恐怕早就横扫诸国,立下不世功勋了,何至于满腹才华无处用尽,整天带着十来万乌合之众费尽心思抵御各国的侵略,就算被人骑到头上,大多数时间也只能闭门不战当缩头乌龟,还得扮演强盗头子的角色带着手下打劫边境百姓,赚那么一车两车粮食,真是想想都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