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事情都处理完了,你帮朕看看还有没有遗漏的,朕过去给商启交代一下搬迁新启王府的事情。”批阅完最后一份奏折,将笔往书案上一摔,商娇脸上立刻流露出一种解脱的神色,揉了揉自己酸痛难耐的手腕,她将装着玉玺的盒子推到了洛伊面前。
“把玉玺留给我,你就不怕我胡乱批复?”洛伊冷声问道。
“你要是敢胡乱批复,朕就开宫选秀。”商娇有恃无恐地回应道。
“哼。”知道这人是在暗讽他总乱吃醋,洛伊不满的轻哼了一声。
“好啦,别胡思乱想了,早点看完回去,朕今天来你这儿用晚膳。“摄政王府的规矩,到哪个院子用晚膳就是要在此留宿的意思,打一巴掌给颗糖,这一招在洛伊身上可谓屡试不爽。听见商娇晚上要来,洛伊的神色总算温柔了些,抱起折子和玉玺转身走进了内室。
菖筠本就无心骑马,随商启到了马场随便试了试骑术服,就借口身体不舒服回了寝宫,商娇走到马场的时候,偌大的马园里只有商启一个人在喂草。
对周围准备行礼的奴才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一切照旧,商娇屏住呼吸轻手轻脚的走到了商启身边,从后边儿伸手环住他的腰:“商启,太郡府明天就要搬迁到宫里,你这边也得让人赶紧准备着,新的王府朕已经让人帮你打扫好了,里面家具摆设一应俱全,你搬过来就可以直接住。”
“我昨天去看过,环境确实很不错,以后进宫也会方便很多。”知道敢这样对自己的全商国只有一个,商启根本没有慌张,笑着拍了拍自己的坐骑,有些唏嘘的应道,“原是我应该搞定的东西,还要麻烦你出手,我真是没用。”
“你这算什么麻烦?真正的麻烦还在后头呢。朕现在是头也疼,心也累,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男人多了不一定是件好事,阿娇,你见过群居的琴蛇吗?”商启笑眯眯的问道。
“原来你早就想到了,看来你不愿意进宫,一半是因为你王兄不让,另一半是因为你没这个胆子。”商娇看见商启眼里闪过一丝狡黠的精光,这才如梦初醒。
“你的事情我了解得也不多,但我劝你一句,有时候让菖筠适当的吃些亏,往往是对他最好的保护。洛隐一族繁衍至今,已经流传了不下千年,从未出现过琴蛇与人共妻之事。洛伊爱你,但爱到骨子里,就容易成了恨。”在商启眼里,洛伊和商娇很明显是一类人,霸道,痴情,执拗,这种人往往是最容易因爱生恨的,他王兄就是最血淋淋的例子。
“你说的朕都明白,说句实话,若非是婚书已签无法反悔,朕绝对不会去招惹他。隐者,用得好了是把利刃,但稍有不慎,就会变成自己的催命符。”
“你如今得了人,又得了一只精锐的隐者卫队,怎么还好意思得了便宜卖乖?”商启看见商娇眉头紧蹙,浅笑着伸手按在她的眉骨上,将她皱出的“川”字轻轻抚平。
“别聊这个了,聊得朕心烦。夏桀那边你有去看过吗,他现在情况怎么样?”商娇轻叹一声,换了个目前对她来说更重要的话题。
“他现在心如死灰,除了莲儿过去能跟他说上两句话,别人无论说什么,他都坐着一动不动当做没听见。”看见自己曾经敬佩的对手颓废成这个样子,商启心里很不好受。
“因为他知道,寒冬一过,这个世界上就没有夏国了。母国危在旦夕,他却身陷囹圄难以脱身,这事儿放在谁身上,都是一道不容易过去的坎儿。既然他跟莲儿能说上两句话,那就让莲儿多过去陪陪他,劝他想开点儿。”
“陛下是想要劝服夏桀,收为己用?”商启知道商娇爱才如命,可夏桀已经不能用才来形容,完全就是一头随时会伤人的猛虎,而且他对故国忠心耿耿,家里更是代代忠良,收服这样的一个人 让他去攻打自己曾经的母国,很可能会在关键时候被他反咬一口,来个里应外合,那样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朕知道你在害怕什么,但是朕相信他,他精通谋算兵法,并不等于他就是出尔反尔的小人,依夏桀的脾气, 要么誓死不降,要降就绝不会有二心。如果朕真能说动他,让他担任这一次伐夏的总帅,我们直捣夏城,便指日可待。”商娇很清楚,夏桀担任大将军多年,没有人比他更熟悉夏国的军力,阵型,作战方式,也没有人比他更熟悉夏国军队的弱点和切入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要是他真愿意替自己出征。已经元气大伤,独木难支的夏国,简直就是一盘小菜。
她也可以节约更多的兵力和补给投入到与南国的战斗之中,力求达到一个双赢的结果。
“阿娇,做梦谁都会做,夏桀却并不好劝,他被你抓住已经快两年了,你却连劝他吃饭这种小事儿都搞不定,还想指望他替你出征?”商启真是很佩服商娇的勇气和自信。
“他是个聪明人,人越聪明就越会收敛自己的情绪,不会像那些莽夫一样整天念叨着国仇家恨,只要朕拿得出让他满意的筹码,他会乖乖的把夏王头颅捧回来的。”商娇一直坚信一句话,这个世界上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永恒不变的只有利益。
为了利益朋友有可能变成敌人,敌人也有可能变成朋友,未来没有发生的一切都充满了未知的可能性,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会知道结局。
“商武,我算了又算,咱们两家加起来剩下的粮食大概还有四千车,除掉已经被下了订单的和不得不留下来应急的粮食,还有三千车可以自由支配。”商文提亲回来以后就没闲着,叫了十多个账房先生到府里,和他们一起将算盘打得噼里啪啦的乱响,忙活了整整一个下午才把他们两名下所有粮号的剩余情况统计了出来。
“哥,如果按照陛下的意思,从周围各国借兵借粮,咱们打这场仗花费的粮草大概需要六到八千车,现在粮库空虚,能播出来的最多只有两三千车,所以……”商武陪着小心地给商武揉了揉肩。
“你打算把这三千车粮食全给捐出去?这三千车粮食里有一半咱们还没有付钱,就等着卖了粮食再去结尾款,你要是把它们全给捐了,这笔钱谁去垫上?整整一千五百车,就算是按最低价,也得让你倾家荡产。你真准备一成亲就带上你夫人上街讨饭?”商文不是不让商武做这个大功臣,但是也不能把所有家当都赔进去啊。
“哥,咱家是商国最大的粮号,要是我们都没粮食了,其他地方就更没有了 。到时候粮库没粮,为了给老百姓留口吃的,陛下又不能到处大规模收粮,差两三千车粮食,你让这仗怎么打?”如今正是夏天,去年秋天收上来的粮食经过快一年的消耗,刚好到了青黄不接的时候,在这个时候打仗最重要的就是粮草,要是前期准备不够,打起仗来缺粮食,那简直就是在自杀。
而且这次攻打南国情况特殊,商国派去的兵力少之又少,基本是靠周围那几个小国出兵协同作战,像这种为了利益临时聚集起来的乌合之众本来就互相不信任,缺少团结精神,只要稍微饿着他们,他们就得拍拍屁股走人。
“可你有没有想过,咱们家关门了,那些买不到粮食的老百姓还是得饿肚子。你这简直是在拆东墙补西墙,根本行不通。”
“放心好了,我们关门了,还有别的小商小贩可以保持供应,老百姓们每顿往饭里加点儿玉米面,凑合凑合也能挨到秋天。我怕的是陛下四处大规模收购军粮,会让那些有心之人以为他们有机可趁,借机屯粮企图卖出高价,从而打乱整个商国的粮价。民以食为天,粮价乱了,国家也得跟着乱,遇到内忧外患,真是不亡国也不行。”商武说的话大都是些简单的谋策,若是从那些读过几年史书,整天谈论时势的书生嘴里说出来,商文丝毫不会感到意外。但商武是什么人?是个从小舞刀弄枪,不学无术的军人,看过的书合起来还不到二十本,且全都是些兵书,他能脱口而出这样一番话,还真是让商文刮目相看。
“你最近果真请了师傅?”商文颇为意外。
“上次被陛下骂过以后我就彻底想明白了,现在打仗已经不再是双方拿刀肉搏的事儿,得用脑子。不多读点书,还凭着一股蛮劲儿,就得像夏汪那样,中了别人的圈套也不自知,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商武感慨颇深地应道。
他被商娇训斥之后立马就找了两个师傅教他读书认字,近日又看了不少史书,有空还会去辩士馆听那些文人讨论治国之道,不知不觉间也学到了不少东西,再也不是以前那个胸无点墨的莽夫了。
“多读读书是好的,陛下刚刚才铲除了一大批保王党,如今正是朝中缺人的时候,你军功赫赫,又娶了她的心腹,要是再能懂点儿治国之道,能时而为陛下出谋划策,未来前途必将无可限量。”宰相崇武如今日渐年迈,早已没有精力应付多如牛毛的各类琐事,估计不日就会提出辞职,到时候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该由谁来坐?商文欣慰的拍了拍商文的肩膀,心里已经暗暗打定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