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愤怒?
商娇望著铜镜里眉头紧蹙的美艳女子,心里的疑惑慢慢上升。难道是因为他的坚持和倔强颇像那个人?
商娇有些害怕,害怕自己制不住他,害怕菖筠有一天也会如商雍一样,宁愿死也要离开自己,她已经输过一次,并为此失去了一生中最挚爱的男人,就绝不能再输第二次。
“他们真的很像,尤其是他坚持着不肯跪下地的眼神,简直和你王兄一模一样,有那么一瞬间,本宫还以为他回来了。”商娇怅然地放下镜子,示意商启把自己搂进怀里。
“可是他们终究不一样,菖筠比他脆弱很多,死穴也要明显很多,所以这一次你一定不会输。”商启缓缓抚摸着商娇的脊背,语气里充满了绵绵的柔情,“阿娇,别再去想过去的事情了,它们都不重要,过好现在的日子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可是本宫忘不了,忘不了他临死前说的话,本宫总爱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一个人暗暗地想,如果他说的是真的,如果他真的爱过本宫……”商娇脸上的愤怒渐渐被痛苦和悲伤掩盖,“本宫真蠢,像他那样的人怎么会用自己做交易?从头到尾,本宫都用错了方法。”
“阿娇,这件事情已经困扰你很多年了,你为什么就不能放下它呢?我已经跟你说得很明白了,那就是我王兄在临死前对你的诅咒,他只不过是想要你痛苦一辈子,内疚一辈子,根本就没有爱过你,你为什么要让他称心如意!”商启紧紧地限制住商娇,脸上的表情充满哀伤,“他死了这么久,依旧还是你如影随形的噩梦,是你挑选男人的模板。我陪在你身边那么多年,对你来说却只是可有可无的消遣。不管我怎么努力,都没有办法取代他在你心里的位置。”
“本宫会忘记所有人,但是唯独忘不了他,他是本宫最想得到却又唯一没有得到的。”商娇的眼神空洞而迷离,似乎在回想很久以前的事情。
那时候的她还不是现在呼风唤雨的太郡,只是一个穿着华服的八岁贵小姐,跟许多同龄人一样,她也追求着光鲜亮丽的东西和可望不可及的存在,悄悄地喜欢着那个名动尚阳的天才少年。
那个出身尊贵,英俊潇洒,优雅从容,才华横溢的人中龙凤。
商雍,是商娇第一件想要的东西,小小的商娇总爱穿着与她年纪极不相符的华丽裙子,趴在太学府的窗边,远远地望着他,亦或在商雍放学的时候从他身边擦过,转头留下一个自以为唯美的笑容,然后拉着他陪自己玩。
这样幼稚又无聊的单恋持续了整整三年,在这三年里,提亲的媒婆将启王府的门槛踏破了数十次,每一次都会让商娇又担心又害怕,她的情绪完全被启王府里那个少年所影响,看到有人去提亲会发怒,知道他婉言拒绝又会兴高采烈。
就这样,商娇对商雍魂牵梦绕了整整三年,直到她年满十二,可以获得封地和驸马。
十二岁生辰当天,她第一次上朝,从女王手里获得了彰显身份的玉印,然后激动地向商雍求亲,希望以储君的身份博得他的青睐。
可她万万没有想到,商雍的坚持绝不会因为身份的高低贵贱有所偏差,一句“太郡非我良人”宛如一记重重的巴掌,堂而皇之地打在商娇脸上,也打在整个摄政王府的脸上。
“你这么在乎,不过是因为从未征服。如果有一天我也离你而去,你会不会记住我一辈子?”商启幽幽地问道。
“你永远不会离开本宫的,我们两的命绑在一块儿,谁也离不开谁。”商娇霸道地趴在商启胸上,眼里的情感开始慢慢消散,最终变成一片井然无波的深潭。
“这次抓来的人数清点好了吗?”商娇恢复了向来平静的口吻。
“都清点好了,一个不差。”商启自信的答道,“城里的防卫工作也做得很好,别说人了,连只鸽子都没放出去。”
“很好!”商娇微微点头,“这种事情要不然就闹大,来一场文字狱把全国的文人杀个遍,要不然就闹小,找几个看得过去的借口,把异己全部拔出。只要风声还没有透露出去,我们无论闹大闹小,都有先手的机会。”
“按照你的吩咐将他们分开审讯,每个人记下笔录,然后节选相同的内容,现在已经确定了一些东西。”商启走到书案边,从暗格里摸出一本记录,“我觉得这些都是你想知道的。”
商娇接过记录翻看了两页,脸上随即出现惊讶的表情,似乎是看见了什么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阿娇,如果不是抓捕行动事发突然他们没有时间私下对口供,而且好几个主要成员都异口同声,我也不敢相信这些事情的背后主使竟然是女皇,难怪大学士这样刚正不阿的人会如此配合。他根本就不是被收买,而是遵从皇命。”
商娇把那份记录活生生的捏成了一团皱纸, 脸上阴云密布。对于这次事件的主谋,她曾经猜想过好几个竞争对手,吴王和商濂郡主更是被她做上了必杀的标记。
可是她从来没怀疑过女皇。在她心里,虽然是迫于摄政王的压力,但是女皇一直与世无争,疼她宠她。断断不可能是在她背后下黑手的无耻之辈。
“女皇已经是脖子埋到黄土的人,为什么还要给本宫这个名正言顺的储君下绊子,她图的究竟是什么?商国大乱,民不聊生?”商娇还是无法相信,所以她宁愿找一个像模像样的借口来逃避,逃避来自血亲的背叛。
“她图的可能是报复的快感。”商启神色复杂的看了商娇一眼,满脸都是欲言又止的样子。
“报复的快感?她想报复谁?本宫吗?”商娇满面惊愕,“别吞吞吐吐的,把话给本宫解释清楚。”
“我可以把一切都告诉你,但是你要答应我,不可以弑君。我曾经答应过王兄,为了女皇的安全要把这个秘密带到坟墓里去。要不是这事关系到你的安全,我是绝不会说出来的。如果你要知道,就得保证让她平平安安的活过生命的最后一段。”商启像是下定了决心,脸上露出一抹坚毅,“如果你不答应,我绝对不会告诉你,不管你用什么方法。”
商娇一直以为商启在她面前是完全透明的,毫无秘密的,直到这一刻她才发现,原来没有谁是完全属于谁的,每一个人心里都隐藏着不足为外人道的秘密,而且这些秘密背后的真相可能会很残忍。
“好,本宫答应你,她会继续享受帝王的待遇,直到寿终正寝。”商娇紧紧的咬着牙关,上下摩擦的牙齿不住的“咯咯”作响,她心里很紧张,因为她预感到了,商启即将告诉自己的东西,会解除她的某个噩梦,但会给她带来更多的悲哀。
“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我王兄究竟有没有爱过人吗?我现在可以告诉你,有。可是这个人不是你。”商启盯着脸色骤变的商娇,缓缓的开了口,“我王兄爱的是女皇,他们两个人白天一起在太学府学习,晚上就通过启王府连接皇宫的密道幽会。女皇曾经两度向摄政王提起她想成婚,却都因为摄政王的拒绝而作罢。所以我王兄只能把这段感情埋藏在心里,不敢在人前公示。他们两早已私定终生,就等着女皇羽翼日渐丰满,能够摆脱摄政王控制的那一天。”
“可是那一天永远都没有来。”商娇嘴角扬起一抹嘲讽的笑容,不知道她是在嘲笑那对不知天高地厚的恋人,还是在嘲笑自作多情的自己。
“你成年以后干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向我王兄求婚,可他早已心有所属,又怎么会答应你的婚事?摄政王爱女心切,不忍心看你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于是派了很多人去调查启王府,希望能够抓住把柄威胁王兄就范。没成想把柄没找到,反倒发现了王兄和女皇的事情。摄政王害怕启王府和女皇联手会分剥他的权力,所以伪造证据,诬赖我父王谋反,将整个启王府送到了你的迷宫,任你发落。”商启落寞的垂下了眼睑,“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不用我说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