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种人,参与战争,不是因为有野心,而是因为向往和平。
作为一个跨越千年,有岁月积淀的人,陈郡知道,世上并没有永久的和平。
“不过我们却可以为了那目标而努力,使大家的生活更好,使这种美好,一直持续下去。”
风驰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他所作出努力,已经远远超出陈郡的预期。
北魏大骂风驰趁人之危,陈郡冷笑:“北魏士兵难不成在燕国是广撒甘霖?还是做了什么救燕国百姓于水火的事?”
也幸而风驰这番牵制,一个月后,终于听到北魏从燕国撤军回援的消息。
风驰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容,对陈郡道:“等北魏士卒过了宗华山,咱们也可撤军了。”
他本就在镇国公府长大,镇国公于他而言,亦师亦父,对陈郡也是天然的少了许多男女之间的隔膜,像一对兄妹一样,现在两个人相处日久,又一同出力,所以情感上很是亲近。
风驰问陈郡:“等撤军之后,郡主有什么打算?要去燕国吗?”
陈郡一愣,风驰仿佛就是那么一问,并不非要她的什么答案,他的脸上因为对战多了几道伤口,但丝毫无损他的俊美。
对于风驰跟燕皇的关系,陈郡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微微有些不可思议,但心中并没有鄙夷。也不是因为她跟风驰关系熟悉了,所以才格外宽容,而是她觉得,风驰跟燕皇自有他们的相处之道,有他们惺惺相惜的地方,作为外人,是不能置喙这种感情的。
她因为本身体会不到这种情感,所以心里隐隐的觉得,这种两情相悦的感觉是很美妙的。
陈郡收到了大哥陈晨写的信。
风驰的冒进深入北魏,虽然从全局意义上来说,符合陈国利益,但其实是违反了军规,功过不能相抵。
出兵北魏,牵制北魏军队,让进攻燕国的北魏士卒断了国内的供给,陈皇跟镇国公之前就是这样打算的,可这不代表风驰就能够先一步出兵。
就算拿“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说话,也难以抵消风驰的过失。
陈雾在燕国,陈末去了河州助力粮草军需,陈晨本准备带兵助燕,燕皇拒绝之后,陈晨便留在京都,时刻关注时局。
宋氏的意思本是想让他去助风驰一臂之力,但这个主意被镇国公驳回了。
陈郡已经在北魏,陈晨若是再去,朝中之人势必要把关注重点落在那边,届时风驰的罪过就更显眼了。
镇国公想保住风驰的性命。
陈晨虽然是世子,却还有年轻人热血的一面,希望风驰能保住军功,否则只留下性命,以后汲汲营营于众人,对风驰来说,还不如杀了他呢。
陈晨在信中让陈郡劝一劝风驰,要么风驰装点病痛,反正“战场上受伤太正常”,要么干脆陈郡给风驰下点儿药,先把风驰拖住,别叫他“回京送死”。
陈郡失笑,她拿着信去找风驰,走到半路,想起风驰问她以后的打算,心中突然一动,将信又收回袖子里头。
陈郡到的时候,风驰正在泡茶。
军中茶具简陋,茶叶也不是什么好茶,风驰给她倒了一杯,问她有何事,问完又道:“其实你现在走也可以了。”
陈郡道:“我想了想,还是暂时不去燕国,阿哲在那里,总是放心的。倒是你,你有什么打算?”
她才问完,就见风驰的眉眼瞬间亮了起来,像凭空生出了一层莹润的光。
“郡主若是去,我倒是想跟郡主同行。”
他这句话已经隐晦的表示了自己的意思。
难得看到他的窘态,陈郡道:“那我现在不去,你还去吗?”
话语并不咄咄逼人,反而像是带着一丝调侃。
她这样的语气,终于叫风驰生出点不好意思来,他摸了一下鼻子道:“我还是想去。”
他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去年那个人曾经一天给他写了五封信,他又不是铁石心肠,自然挂念他。本来以为若是燕国同意陈国解围,那他就跟陈晨换一换位置,由他出兵,没想到燕皇竟然拒绝了。
风驰在这边虽然做了自己能够做的,但心里还是挂念。
陈郡将茶喝完,道:“喝了你的茶,没有回礼给你,要不你先行一步吧,我在这里。”
风驰眼睛一亮,很快又冷静下来:“不妨,过几日再说。”
他说过几日,大概心里也是日日想着,坚持了几日就找陈郡:“我打算装病,劳烦郡主帮忙掩饰几日。”
陈郡应了。
风驰便叫了自己的心腹副将过来,命令他们一切都听她指挥。
副将们知道不管是粮草还是伤药,都是郡主的功劳,因此倒是对这个没有异议——仗已经打完了,收兵撤退可比进攻要快的多,说是听郡主的,其实都是按部就班。
陈郡本来是没有任何负担的,可看着风驰一点点交待众人,心头渐渐蒙上一层阴霾,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偏她又搞不清楚问题出在哪儿。
风驰在一个深夜离开。
同风驰相比,经历颇多的陈郡反而显得有些情冷。
风驰手下一个副将提了个建议,撤兵之前,横向铺开,给北魏一种他们要全线进攻的错觉,然后他们可以收口撤退。
陈郡同意了:“既然要让他们生出错觉,那就劫掠一把,还是像以前一样,若遇反抗,尽量不伤人命。”
不把人直接杀死,并不是她心中有大爱,还是牵制为主,毕竟只要没了战斗力,战斗就可以暂停。
风驰的部将都同意了,反而陈郡身边的人纷纷劝她:“都不伤人命了,何不不再劫掠百姓,反正只要我们撤回大陈就好了。也免得郡主的名声坏了。”
陈郡不肯:“北魏先挑起战火,不说他们出兵燕国,就是去年,不也占了我们大陈的土地?不过是后期我们夺了回来而已,北魏的百姓是百姓,陈国的百姓就不是百姓了?劫掠北魏,也是要让他们的百姓知道知道,北魏这到处劫掠的因,自然也要种下他们被劫掠的果。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国家,热爱自己的国家是为人的基本道德。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上官云亡故之后,她虽然偶有笑容,但大多数时候都冷冷清清,有许多人就都传她与上官云有情,不过摄于风驰军威,无人敢说到明面上。现在说出这样一番话,众人反倒各有思量,起码那些以为她跟上官云有私情的人少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