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兆和纵马入城,御史们个个摩拳擦掌,寒窗苦读的好处就显示了出来——没点真本事的人真不好意思待在御史台,御史们的折子本本拿出来都是论文精品。
进门的时候林兆和都没有下马。一直到了二门那里,白管总准备了轿子,林兆和本不想坐,白总管提醒道:“王爷,您的腿……”
林兆和一顿,弯腰进了轿子:“快走。”他都把自己腿上有伤这件事给忘记了。
成风守在东苑门口,见了轿子一旁的成云,连忙迎上前:“随国公还没走,王姨娘让人上茶了。”
林兆和本来跟随国公八杆子打不着一撇,印象也不深,觉得这次随国公这招乘人之危算是使的好。
屋里阮娘正在跟阿哲说话,阿哲就是她弟弟:“我没什么印象,只恍惚记得有个人穿了火红的骑马装,好潇洒漂亮。”
阿哲嗷了一声,紧紧的握着阮娘的手:“阿姐记得,您记得?那是阿娘啊,阿娘从前最喜欢穿红衣,后来阿姐不见了,阿娘就再没穿过,说你喜欢,要留着给你……”阿哲眼泪又出来了。
阮娘闭了闭眼,将胸中澎湃的情绪压了下去,笑着道:“那我写封信你替我转交给阿娘吧?”
“好好,阿姐写吧,现在能写吗?”
阮娘摇了摇头:“容我思量思量,一时之间想不到许多。”
门外林兆和已经步上台阶,田妈妈纠结着上前:“王爷,姨娘说暂时谁也不见。”
林兆和没爆粗口已经是涵养到家,忍了忍道:“去通报,就说我去大慈安寺求了福报回来。”
田妈妈只来的及说一句:“姨娘,王爷回来了。”林兆和就推开她自己进了门。
随国公坐在椅子上脸上带了惊讶,林兆和一眼就看到屋里除了阮娘跟随国公之外的第三人,竟然是个男人!
他大步走到屏风后,这一看又是一惊,心却沉静了下来,看了阮娘神色。
阮娘穿了一件宝石青银丝牡丹团花褙子半坐在炕上,腿上搭了一床薄绒锦被,整个人的精神比他走前好了十倍不止,轻言巧笑,竟是绝色。
林兆和其实早就知阮娘容貌非凡,可此时看来,又觉得多出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他不愿意细想,上前道:“你才伤了身子,不好好休养,竟又见外人。”
一句外人将阿哲的脸弄的绷紧。
阮娘轻声介绍道:“王爷,这是我弟弟。”
林兆和看模样就心中有数,此时听她说来也不过是随意点了点头,上炕握了她的手,全不顾“外人”看着,轻声道:“我回来了,你好好歇着。”说着亲昵的将她脸颊旁的一绺头发拢到耳后。
阿哲没想到这人竟然如此不要脸,愤愤道:“阿姐你好好休息,我改天过来看你。”转身过了屏风站到随国公身边。
随国公便站起来说道:“阮娘你好生将养,有需要的尽管打发人去家里要。”又对林兆和道:“今日多有打扰。”客气归客气,但语气并不谦卑。
林兆和有片刻不自在,捏了一下阮娘的手指,起身到了门外给随国公行礼:“今日我正好外出,怠慢了贵客,前头已经备了酒席,还请大人跟令公子移步。”
阿哲才不稀罕他的酒席,闻言头扭向一旁。随国公就推辞道:“天色已完,家里人也还惦记,改日再与王爷畅饮。”
这对名义上的翁婿本就没甚么话说,林兆和送到门口,随国公扶着阿哲的手上了车,各自分别。
林兆和再回到东苑,看见成云成风畏畏缩缩,怒气重新涌上来:“一人十板子紧紧皮。”
院子里头传来闷哼声,阮娘朝窗外一看成风正趴在木凳子上挨揍,叫了田妈妈:“你去跟王爷说我已经歇了,叫他打人出去打,若是非要杀鸡儆猴,不如直接将人拉到我跟前打,或者干脆直接打我好了!”
田妈妈暗道了一句:果然娘家来人就不一样,姨娘的底气足,甚是威武。她也壮了壮胆子,把阮娘的话在林兆和面前说了一遍。
林兆和气笑了,抬手止住,冷了看了成风成云一眼:“再有下次,决不轻饶。”
成云幸运,没有挨揍,背了成风回去。
成风伤在屁股上,在成云耳边嘀咕:“那日 你抱着王姨娘,多么……”话没说完就被成云打横抱在怀里用胸膛捂住他的嘴。
白总管见田妈妈皱眉看着,连忙道了一句:“年轻人恩爱些也是有的。”
成云一个激灵,抱着成风飞快的逃走了。
田妈妈笑:“这下好了,王爷跟姨娘好好的,当奴婢的就知足了。”
姨娘那样闹腾,王爷一句重话也没说,连着两晚上都留在东苑,那四位侧妃也知道王爷看重姨娘,以后当不会来欺负人了吧?!
屋里林兆和柔声斥责:“说什么杀鸡儆猴,你是猴儿不成,顶多算只兔子。”
阮娘心思大定,没了怨气,躺在迎枕上笑笑:“是妾错了。”
林兆和想起她刚才在随国公面前自称我,想来在娘家也是娇惯了,便不说她失礼的事,只低头碰了碰她的额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阮娘便伸手虚虚的抓了他的腰。
林兆和心里一下子盈满了喜悦,干脆就上了炕,将她搂在怀里,摩挲着她的脸颊把大慈安寺的事说了,又道:“你好生将养,等有了身孕,我就进宫请皇上给你个诰命,到时候也没人敢小看你。”
阮娘笑笑轻声问道:“王爷不怕言官弹劾你啊?”
林兆和这才想起自己今日纵马入城,已经是犯禁,说不定明日皇帝那里就收到折子了:“他们看不惯的多了,也不多这一桩事。”
阮娘知他最守规矩,现在能做到这一步,也可见对她有几分心意,只是这心意她却不想收了:“妾整日在后宅里,要诰命也没什么用处,王爷若是想疼我,到时候多陪陪我就好了。”
她从前从不肯说这些话,林兆和现下听了更是心里熨帖,亲了亲她的脸道:“我心里最疼你了,真恨不能一时三刻的把你全揣到怀里,走到哪里都带着……”话说完,旁边传来轻轻呼吸,抬眼一看,阮娘却已经睡着了。
西苑里头,四位侧妃新婚不久就守了空房,聚在一起嗑瓜子,东苑阮娘小产,对她们来说自然是好事,然而王爷又是请医问药,又是亲自去大慈安寺,还日夜都陪着,这就叫四位侧妃不开心了。
“王爷这一陪,连正院都少去……”伍侧妃看着染的鲜红的指甲悠悠说道。
“正院都不去,我们这西苑,哎!”李侧妃伤心的叹了口气。
王侧妃最有主意,眼波一横:“咱们说不上话,可王妃正该管一管。”
赵侧妃乃是皇贵妃的妹妹,那叫一个心狠手毒,恨不能将这个盛王府都握在自己手里,听了王侧妃的话,立即站了起来:“我们是有诰命的侧妃,又不是那犄角旮旯里头的阿狗阿猫,论身份总也比王氏强,姐姐们在这里悲春伤秋,我可不服,我要去见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