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没读过几年书,虚岁刚慢十八就随村里的大人外出打工了,干的也是些力气活儿,在工地上,抹抹砖,搬搬钢筋啥的。因为秋收,害怕儿子害怕她的娘亲忙不过来,所以请假回来了几天。早出晚归的,终于将田里田外整理利索了。现在的儿子正在低头洗着衣服,而那个母亲正在一旁烧火做饭,不时的望向儿子几眼,像瞧不够似地。估计儿子也快走了吧,虽然儿子还什么都没有向母亲说。
儿子低头洗着衣服,也在想该怎么对他母亲说。两个星期了,他回来两个星期了,可他们说的话加起来也超不过三十句。她每天去依然窑上干活,他呢,侍弄侍弄庄稼再回来做个饭。晚上呢,就点蚊香。这是儿子从外面带回来十盒蚊香,因为夏天土屋会很湿,蚊虫就特别多。她是不舍得买蚊香的总说蚊子不叮她。初次点时,她把一盘蚊香弄碎了,然后就呆呆的看着碎掉的蚊香。儿子见状拿起一盘小心的将其分开,点燃,他们两个什么都没说就睡下了。
儿子在洗着衣服,洗得很仔细,却又很小心。似乎不敢用力搓,洗得很轻柔。儿子知道母亲不停的望向自己,也很清楚自己也是舍不得她,可是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应该怎样告诉她自己要走了呢。
母亲又偷望了一下儿子,他已经开始涮衣服了。儿子出去一年变白了变瘦了还变干净了记得前年他还是在她的硬逼下才换洗衣服呢,真是长大了啊。
“娘,等衣服干了,我就走了”儿子终于还是说出来了。
“哦,饭快熟了。”母亲起身解开锅盖,腾起的蒸汽,熏得她直落眼泪。她急忙去院里洗了洗。
一天又在这样的氛围中过去了,晚上儿子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挣了好多钱,为母亲盖起来新瓦房,还给他安上了电脑。早起醒来儿子还记得这个梦,咧嘴笑笑,买啥电脑啊,娘和自己都不会用的。
他去收衣服发现衣服还没干,边嘟囔着啥天气啊,要晴不晴要阴不阴的,不过也没事,还有时间。他去地里除草,顺便去了去苗,一天又这样过去了
他又去收衣服,发现衣服还没干,就觉得有点奇了,昨天天气后来还可以啊拔草时汗水都眯眼了,菜园的白菜也晒蔫了,他还找了纸为他们防晒呢,难道昨夜的露水太重。也对,早秋了。今天他把花生刨了回来,又摘花生晒花生又忙活了一天。做完晚饭,她还没回来,他便将那蚊香拆成一下盘一下盘的,又把衣服挂在屋里,就这样一天又过去了。
儿子早上醒来,见母亲还在,便道:“窑上机子坏了?”
母亲说“恩,老大,咱今天去收拾棉花吧”
儿子点点头,他两人便又去南山坡收拾棉花。他和他去的时候地里没啥人,拉车回来的时候地理又没啥人。他在前面拉着,她在后面桑着。他突然觉得好像回到了小时候,他们总这样早早的去地里,晚晚的回来,所以即使家里只有两个人他们的秋收也不比别人晚。
忙乎一天回来,她突然问道:“老大是不是要走了。”
“恩。”
“那你也不刷刷鞋子,那么脏咋见人”
“恩,我明天刷。”
于是一天又这样过去了。这一天他知道自己会很清闲,可是还是起了个大早,他刷刷鞋,去麦场收了黄豆,又开始做饭了。他一会儿去看看鞋子,心里说不清什么感觉,一天就在这莫名其妙的情绪里过去了。
第二天去拿鞋子,半干,于是想下午再走吧,毕竟这种鞋走远路会很难受,简单的收拾了自己的行李,将红薯入了窖,做熟了饭,等母亲回来。
“娘,我后晌就走了。”他开口道
“后晌,做什么车,衣服啥的带齐了没?”母亲没有抬起头。
“恩,差不多了。”儿子吃了口饭道。
然后后晌儿子就走了,穿着半干的鞋子。
讲完故事,看着李承乾的神色依然没有多大改变,苏紫兮气气的道:“想当年,那个儿子是多么孝顺,现在已经忘得七七八八了吧。”
李承乾笑笑“怎么敢忘呢。我每次都回这个学校,怕的就是自己忘记呢。”
苏紫兮隐隐约约觉得自己不应该再说些什么了,总觉得,这样的李承乾很陌生呢,似乎在另一个国度了里面,那个国度充满着悲伤。不能过多涉入啊,苏紫兮暗中劝着自己,因为她和李承乾的关系只是同事关系,再说多了会过界的。于是她指着梧桐转移话题说“你们学校好多梧桐树啊。”
“是呢。”李承乾应和了一声。
“你怎么了?”苏紫兮终究没忍住问了出来。
“没呀。”李承乾口气淡淡,似乎想要睡去。
“是过不去的坎吧,如果真的过去了,就不会怕别人知道。能够放心回忆的东西才是真正的过去。”苏紫兮爬上滑梯,开始滑来滑去。
李承乾望望变的碗口粗的梧桐,也许是时候放过了呢,一味的纠结着记忆里某一句话,也没有什么意义。“我们高三年级的时候,从城里来了一名实习的英语老师。小孩子总觉得英语很新鲜,所以我们经常缠着英语老师,想让他再给我们讲一些什么。那个英语老师也很耐心的回答我们的问题,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觉得有哪里让人不是很舒服。直到有一天,他给我们讲解完问题以后,说了一句‘farmeriLalwayLfarmer。’我记得很清楚呢。或许他当时说这句话以为我们都不清楚他的意思,但是我知道呢。那一天我就明白了,有些人看似亲切,其实还是看不起别人的,真的有这些人存在着。”
“这也是你为啥放弃高考了么?”苏紫兮问道。
“我也没有那么冲动,只是这句话确实浇灭了我很多热情。知识分子,学历高,又怎样呢,你看,还不是有这种人存在。”李承乾从转移上下来走到单杠前面,开始做引体向上。李承乾现在想想那个英语老师还是觉得很恶心,虽然他们那时候什么都不是,也没有任何一个条款保证他们有光明的未来,但是他还是讨厌被别人看死,好像他们注定不会再有多大出息,只能面朝黄土背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