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模糊的视野中,我一瞬间看到了地板和天花板。
我和师傅的身体撞上天花板和地板——撞破窗户的玻璃和木框后飞到外面。
盖在悬崖上的城堡。
夜空中看得见星星。
看得见城堡破掉的窗户。
然后师傅——像是要传达什么般伸出了手。
啊。
我们的身体朝着一片漆黑、深不见底的悬崖下方。
开始坠落。
~好可怜!断仁义的是我!?~
我不知道帕鲁开始做什么。
也无法理解魔王大人是如何应对。
但是。
即使如此。
啊啊。
这个笨女孩在做什么啊!我在心中如此呐喊。
没错,我确实呐喊了。
如果我发得出声音,想必连下方的城镇都能听见吧。
我就是如此想要呐喊。
因为。
不管怎么做。
不管怎么挣扎。
在前方等待的都是死亡!
区区人类小女孩竟然敢向魔王大人搭话,简直荒谬至极。因为奇迹般地获得回应,所以她现在还活着,但一般来说,她应该已经被消灭到连肉体都不剩了。
这是魔王大人一时兴起吗?
又或者,因为她是我的眷属,所以才被允许这么做。
不管怎么样,这场不可思议的对话结束后,帕鲁就会被杀掉。
因为魔王大人——
最讨厌人类了。
但是。
既然已经开始,那也没办法了。
这段有点像暗号的对话顺利进行,魔王大人的语气听起来也没有特别不悦。
事到如今,已经无法中途喊停。
更遑论出声搭话。
我只能在一旁看着。
师父也站在后方……现在他应该在心中呐喊吧。
又或者——已经做好赴死的觉悟。
啊啊。
没错。
就是这样。
对魔王大人做出无礼举动的人,必须处分掉。不只是帕鲁,师父也一样。
真是的,坏孩子。
如果魔王大人只是这么说,轻轻敲一下头就了事,那世界该有多和平啊。
魔王大人讨厌人类。
不对,正因为讨厌人类,所以才是魔王。
让诅咒蔓延世界的人,和帕鲁对等交谈——甚至还同样跪着说话。
这种状况,除了屈辱以外什么都不是。
恐怕。
恐怕。
光是待在这里,我可能也包含在对象之中,最好认为师父也会被杀掉。
既然是魔王大人,应该会笑着原谅我们。
如果能这么想,那该有多好。
如果能孤注一掷,不知道该有多好。
十之八九。
有九成以上的概率,帕鲁和师傅都会被杀。
随兴地陪帕鲁玩的魔王大人。
这一定是所谓的饯别吧。
虽然我不知道有没有所谓的冥府。
啊啊。
我。
有生以来第一次祈祷。
不管是大神纳、九曜的精灵女王,还是神王,谁都好。如果要我舔鞋子,我会很乐意地舔。如果要我裸体跳舞,我会很乐意地跳。
如果这样就能实现愿望。
我什么都愿意做。
拜托。
拜托要平安无事!
拜托了。
拜托,拜托要平安无事,不要死,不要被杀,两个人都要活下去。
谢谢。
谢谢。
结束了。
仪式般的东西结束后,帕鲁和魔王大人站起来。
魔王大人的视线朝向我。
你要处分吗?
如果不要,就由我来?
仿佛在这么说的视线,从漆黑的头盔深处传来。
真是的。
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
如果向神祈祷就是我的极限,那我只能将之后的事托付给神了。
——不。
不对。
该祈祷的对象是神,以及另一个人。
我最喜欢的人。
师傅。
艾兰德。
已经。
只能托付给师傅了。
我能做的事,只剩下这件事了。
所以。
——
我解除眷属化。
同时我抓住师傅的衣襟,朝帕鲁扔了过去。
视线。
师傅的视线看着我的表情。
相对于浮现悲痛表情的我,师傅的表情既非惊讶,也非对死亡有所觉悟。
而是试图将希望拉近自己。
面对死亡,抵抗死亡的人。
那正是与魔王对峙的人类所能浮现的表情中,最高等级的表情吧。
啊啊。
啊啊!
正因为如此。
我才会喜欢上师傅。
那并非高贵的血统。
也没有继承皇族的血统。
甚至有可能是平庸的血统。
然而。
为什么师傅——
会如此美丽呢?
为什么拥有如此美丽高洁的灵魂呢?
啊啊。
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求求你们!
这是我这辈子唯一的愿望!
拜托!
拜托,神明大人、师傅、帕鲁!
不要死。
请不要死!
我已经不想再感到无聊了!
我明明才刚觉得好喜欢、好开心、好有趣。
拜托。
请不要死!
我如此祈祷。
然后,我将全力抱住帕鲁的师傅——
一脚踢飞。
脚尖传来脆弱的触感。
师傅的腹部——被我踢碎的触感。
在魔王大人面前,我根本不可能手下留情。我不能让他起疑,更不能被他看穿我手下留情,否则就无法救他们了。
所以,我——
使出全力踢他。
我面无表情,将悲痛的呐喊藏在心底。
使出全力踢向师傅的腹部。
两人的身体撞上天花板,在地板上弹跳,撞破窗户飞到外面。
我知道外面是悬崖。在魔王大人望向窗户的瞬间,我让眷属躲进影子,全力冲向悬崖下方。
应该来得及!
应该接得住!
拜托。
拜托,你们一定要活下来!
真的非常抱歉,魔王大人!
我为了不让魔王大人的注意力转向窗外,使尽全力趴在地上。因为魔王大人直到刚才都跪在地上。
我也同样跪在地上,全力低头道歉。
我记得这好像叫做下跪。
是伴随屈辱的道歉方式。这应该是最高等级的道歉方式。
你可以抬起头来,Sapienche。
是、是的。
我抬起原本摩擦地板的脸,只见魔王大人的脸庞就在面前。我差点从喉咙深处发出尖叫。
我聪明地忍住尖叫,眨了眨眼睛的瞬间,额头被拍了一下。当然似乎只是轻轻拍了一下,但威力却很可怕。我好不容易才忍住,没有让头沉进地板深处。
若是帕鲁的话,大概已经脑袋搬家了吧。
就是这么可怕的威力。
好、好痛……
毕竟连我都泪眼汪汪了。
我不是一直告诉你要珍惜物品吗?你在搞什么鬼啊。
不、不是的。因为这是对魔王大人做出不敬行为的眷属,所以必须处分。
也不用丢掉吧。
魔王大人哎~了一声。
Sapienche。智慧的Sapienche。
是、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