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相貌相同的两个人,心也是不同的,不会一样的……”祝韫将碎了的玉佩小心用帕子包好揣在怀里,头也不回地说着,唇角挂起自嘲的笑来。他有些绝望的摇着头,沉沉阖上眼帘,良久,才睁开眼,看也不看宋红袖,径直大步离开宋红袖的小屋。
“哎,你去哪里?”祝韫的身影消失在浓浓夜色中,宋红袖焦急地光脚跳下床,三步并两步跑到窗边用力推开窗,探出半个身子去唤他,然而回应她的,却只剩下院子里那几棵桂花树上聒噪的蝉鸣和叽喳的鸟叫。
宋红袖不知道自己这天到底是吃错了什么药,平日波澜不惊的做派在面对顾儒飞的时候童童都被自己抛到了九霄云外去,她仰面躺在房顶,枕着手,闭上眼,屋顶的夏风粘粘的,吹得人心烦意乱。
祝韫自那晚玉碎心寒离开后,便再也没回来过。宋红袖知道自己这回是做了件大错特错的事情了,她也有过喜欢的人,当然知道喜欢的人的信物意味着什么,更深知若是那信物被人给弄坏了,自己会有多沮丧和难过。
可是她当初接近顾儒飞也不过就是为了那睹物香罢了,如今那人已经被自己的一时冲动之举给气走了,她连那人的真实身份和来历都不晓得,怎么去寻找那睹物香的下落呢?
宋红袖坐在门外祝韫闲暇时支起的秋千架上,用手捶着脑袋,悔不当初。
天际已经泛起鱼肚白,这新的一天又开始了,宋红袖因为睡不着所以早就洗漱过就这么在秋千上呆坐了许久了。她估摸着现下大概外头的姑娘们也都起来了,于是便按照惯例蒙上面纱去厨房帮忙。
即便是已经恢复了容貌,她也不想让太多人窥见她的美貌,无论在哪个时空,哪个世界,自古红颜多薄命的说法就一直像谶言一样,让人心内惶惶然。
就因为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所以美,有时候变成了祸患。
宋红袖一路无意识地走着,来到了红香院的厨房外。恰巧,红香也在。
“袖儿,我正找你呢,你跟我过来一下。”红香原本就是来厨房找宋红袖的,无奈寻人不见,正打算去宋红袖的小院儿里去看看,没想到这丫头好巧不巧就来了。
“红香姐姐,你找我,有什么事情么?”宋红袖刚一见到红香,便发现她的神色不大对头,和往日见到自己的时候表情很是不一样。红香凝重的神色让她心头又是一紧。
太阳渐渐从云后露了头,蛋黄的颜色,周身金黄,忽而被云遮挡,时而又跃上来一些,仿佛调皮的孩子在和谁玩着捉迷藏的游戏。
厨房外头的一棵桂花树上桂花飘香,鸟儿枝头雀跃嬉闹,啾啾啁啁地婉转鸣唱。而宋红袖,却无心细听,佯装镇定,早已心慌意乱起来。
她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她猜测着,红香这次找她,要说的估计和宋柒郁有关。
果不其然。
红香垂了垂眼帘,伸出染了红色豆蔻的手指牵起宋红袖的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宋红袖,望着她的眼睛,仿佛要把宋红袖整个人给看透一般:“袖儿,你跟红香姐说实话,那阿尼娅公主的死,和你有无干系?”红香神色霎时紧张起来,压低了嗓音左右观望,生怕有人听见两人的对话。
宋红袖原本听到说什么阿尼娅什么公主的死还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可是再一想,忽然就想起了十几日前那夜晚,在闻说酒楼中听到过的那个迷罗国的公主,那落难公主,好像就是叫阿尼娅的。可是,她连那公主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那公主即便是死了,又怎么会和自己扯上干系呢?令人疑惑的是,那阿尼娅好端端在客栈呆着,怎么就会死了呢?宋红袖又想起阿尼娅公主手中的那面能够让人看见逝去之人的镜子来,难道,那公主的死和她的那面镜子有关?
空气中的桂花香味被风送来,一时浓郁一时清淡,宋红袖却在这时浓时淡的花香中嗅到了山雨欲来的味道。那是危机的味道,都说女子的第六感是最灵验的——要起大风了么……
“红香姐姐,你也知道,我这些日子忙不过来,交了采买的差事就一直呆在这红香院里和那群姑娘们一起学学诗词歌赋,女红刺绣,闲暇时便唱唱小曲儿打发时间什么的,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怎么会和外面发生的事情有什么关联呢?那阿尼娅公主,我倒是前些日子在酒楼里坐着的时候听人提到过只言片语,可是我也只是听人说过罢了,连面都没有见过的人,有什么理由去加害她呢?”宋红袖定下心神,为自己辩解。她原本是有意想要隐瞒自己知道阿尼娅公主存在这件事情的,可是她心里明白那红香是何许人也,红香那双眼睛望着她,若她说谎,是一定会被看穿的。这样一来,自己就算是什么都没做,也是要跳进黄河也难洗清白的了。
宋红袖只是心里纳闷,怎么阿尼娅公主死了的事情,红香会找到自己来询问……
“袖儿,我信你,这些日子你的确是没出去过,可是今早起城里大街小巷到处都贴满了追捕杀人女犯的告示,我从家中出来,也看见了那告示——那追捕逃犯告示上的女子画像,相貌与你极为相似。”红香听到宋红袖亲口否定杀人一事,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她原本也就不相信宋红袖这样的弱女子会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来,况且,她看人一向准得很,谁恶谁善,不过一眼便能看透。
“告示上的逃犯……像我?”宋红袖哑然失笑,前几日顾儒飞那厮才说过自己和宫里的一位什么娘娘长得有九分像来着,如今,这女逃犯也和自己长得像了……这还真有几分世事弄人的意味呢。她的脸上浮起微笑,“红香姐,这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世上长得相像的人多了去了,况且画像嘛,又不是真人,自然会和真人的相貌有些不同,若是以此来断定我就是杀人之人,那岂不是也太武断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