饿了,他们就会在路边的兵站停车吃饭,依然是羊油炒土豆,夹生的米饭和馒头。汽车连这时候还会在兵站里为汽车加油和加水,做一些维修。
短暂的休息之后,大家又会坐上卡车,昼夜不停地往前行军。
第二天傍晚的时候,汽车司机对车上的新兵们说:“前面就要翻越巴颜喀拉山了,山上有土匪的,你们都不要说话,小心被土匪听见了放冷枪。”于是大家都不敢说话,那时刚行军不久,面对公路两边美丽的风景和不时出现的清澈的河流,大家虽然没有初始看到它们时的激动和热烈的讨论,但也有人常常禁不住地发出大声的赞叹。
我父亲禁不住伸头向外望了望,外面是一望无际的草原,草原向前伸展着爬上了一座绵延的山坡,山顶上的积雪在天空中不断降下的黑幕中还散发着一抹微明,前面爬上蜿蜒山坡的卡车队在宛若飘带的公路上行驶。眼前绵延的大山不像家乡的秦岭那样气势雄伟,险峻而挺拔,它们圆润而平滑,就像家乡的土塬一样,当他这么想的时候,寒风吹来,前面已模糊不清地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在晚上彻骨的寒冷中,他们裹紧了身上的被子和大衣沉沉睡去。在睡梦中,茫茫的巴颜喀拉山已被他们甩在了身后。等他们清醒过来的时候已是清晨,他们在寒冷的微明之中又一次走进了兵站,开始吃饭。
当他们吃完饭出来的时候,天已大亮。走出兵站时,灿烂的阳光冉冉地从东方升起,爬上了被他们昨天晚上翻越过的高大的巴颜喀拉山那苍茫的山顶。山顶上洁白的积雪在灿烂阳光的照射下放出耀眼的光茫,像在熠熠燃烧一样地让人惊叹。刚露出一丝绿意的草原如从山顶上奔泻而下的清澈的水波一样滚滚而来,一往无前地又奔流向无边无际的远方。宛延的公路如丝如带,在铺满温暖阳光的草原上飘荡。辽阔的蓝天仿佛清澄宁静的湖水,伸手可得。飘浮在蓝天上的雪白的云朵与在草原上温暖的微风中游动的同样雪白的羊群混合在一起,给人一种亦真亦幻的神奇的感觉。面对如此美景,我的父亲不禁激动万分。
此时,早有几个新兵正在围着不远处牧民的帐篷好奇地观看。躺在旁边不远处毡垫上放牧的牧民友好温和地看着他们。忽然草原上响起了犹如天籁般的优美高昂的歌声,我的父亲身不由己,情不自禁地向草原上跑去,谁知没跑几步,他的脑中一阵晕眩,摔倒在了如地毯般柔软温暖的草地上。由于穿着厚重的皮靴和棉大衣,他半天爬不起来。
正在一旁维修汽车的司机连忙向他们大喊:“这里地势高,空气稀薄,你们不要乱跑乱动。”
第26章
他们到达玉树的时候,本来应该由此转道西北,但这时候他们接到了上级的紧急命令让他们继续向东南方向紧急行军,到达西藏自治区的昌都。他们在玉树被组织起来,做了严肃紧张简短热烈的战前动员,首长铿锵有力地严肃地对大家说,目前,西藏有一些顽固的反动派,在某些帝国主义的唆使下,公然撕毁了《十七条协议》,悍然发动了武装叛乱。党中央和上级命令我们要不怕牺牲,维护祖国的统一和保护广大的西藏人民的根本利益。为此我们要以最快的速度赶赴昌都,执行上级交给我们的艰巨而光荣的任务。
七天后,他们到达了昌都。
从到达昌都之后起,我父亲就和他的战友们开始不停地骑着战马,日夜奔驰在高大苍茫的山岭和一望无际的草原之间。
不久,我父亲收到了爷爷找人代写的书信和夹杂在信纸中间的一张陌生的女孩子的照片,信上说他为父亲找了一个媳妇,寄上她的照片看我父亲是否愿意?如果满意的话,信上说让我父亲也想办法照上一张相片寄回去。
看着相片上的女孩,眉清目秀,双眼炯炯有神,圆圆的脸蛋上面的小嘴倔强地微抿着,在嘴角两边露出了细密的纹理。头上的秀发浓密黑亮,在脑后梳成了一根长长的辫子。我父亲看着这张照片,内心深处一阵颤栗,拿着它的手和胳膊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那是他从未有过的陶醉的感觉,心中一阵欢喜。
他迫不及待地等到了星期天请了外出假,跑到县城的最好的照相馆照了一张感觉甚好神采奕奕的照片。等到他再次去取相片的时候,他早已写好了信和信封,当他取出相片仔细地检查一番之后,看看照片上哪块有黑影或黑斑,哪块又因曝光过度而略显苍白,等他看到上面完全跟自己想象中的意气风发的神情一样之后,他甚感满意,就又赶到邮局,将写好的信和信封掏出来,将照片用信仔细地包成心形,装进写好的信封里用浆糊仔细地抹匀抹平封口,然后到邮寄窗口办理了挂号邮寄。
我的母亲家就在我爷爷家西面的土崖下面,靠土崖边那条从秦岭山里宛延而下的无名小河的河边,属另一个村子。本来那时候我母亲应该还是上中学的时候,她还有一年多中学就要毕业了。她所上的中学就是我们村东属于清水村的那一片坡塬上的中学,那时候它还是我们那里方圆几十里唯一的中学。
那时候我大姨已经结婚嫁到了清水村,我舅舅还小正在他们村中的小学校读书。能够上中学的学生依然很少,我母亲她们村只有极少数的几个人,住得分散,除了我母亲之外,另外几个都是男生。因此每天尽管路途很远,母亲还是一个人去上学。到了那个年龄段的时候,学校里的男女生早已相互不说话了,那是一种不成文的非常自然不觉奇怪的事情,就是一块长大的青梅竹马的玩伴,到那时候忽然有一天大家也已不再相互说话。刚开始是觉得有些害羞,心里有一种怪怪的奇妙的感觉,时间一长也就无所谓了。当然也有害怕别人说闲话,看笑话的成份存在,不知道现在是不是还是那样,反正一直到我们上学的时候,除了年龄小不懂事的时候男女生之间还能说说话之外,等大一点的时候,大家就不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