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着的人动了动,抓起地上破旧的布衣遮盖住自己的身体。不一会他的包袱也被丢了出来,老鸨数了数手中的铜板,轻蔑地望着地上的书生,“就这么一点钱?真是穷鬼,赶快滚吧,不然就让你吃官司。”
周围聚集了不少行人,他们看着地上的书生,嗤笑声不绝于耳。我亦是站在人群之中,望着同行的故乡人,他缓了好一会才坐起身子来,将衣服一件件穿上去。
“亏他还是一个读书人居然去了妓院。”
“去了妓院又怎样,他还没钱,真是丢尽了父母的脸。”
在众人的嬉笑声中,他手指颤抖拿起地上的四书五经揣进了怀里,推开人群蹒跚着一步步走了出去。
待人群散了,我还处于震惊之中久久不能回过神来。菊香楼是妓院,那么苒苒她也是……想到这里,我只觉得浑身爬满了虫子一般,恶心和撕心裂肺的痛苦袭来。我抚着胸口从菊香楼下匆匆离去,找了一个无人的地方狠狠吐了起来。
待将昨晚的饭食都吐尽之后,我还是没能缓过来。跪在无人的空旷荒野里发出痛苦至极的嘶吼声,“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我指着苍穹问道,“苒苒无辜,为何也要落得这样的命运。”忽然觉得自己对徐家人做的事情还不够残忍,“啊——”一声怒吼之后,我一拳又一拳狠狠打在树上。
拳头破开,钻心的疼痛袭来才能唤回我的理智,不管怎样我一定要将苒苒救出来。久久之后,我才平静下自己的怒火和痛苦。
随手撕开自己身上穿着的布衣,将手背包扎好,只有走上仕途获得权利,才是唯一脱离这样命运的途径。走到尚书门口的时候,几个精致的马车才缓缓离开。
小厮目送着京城的官宦子弟离开之后,才回过神来,他回身看了看一身布衣的周白一眼,又看到他包扎后手掌上的血迹,鄙夷地蹙起了眉头。
“难道你也是来找尚书大人的?”
我点点头,知道他一定不会如此轻易让我进去。
“今日来找尚书大人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你还是明日再来吧。”他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想要早一些将穷书生给打发走。
没想到穷书生一下子跪在了他的面前,“我有才,请君告知尚书大人。”小厮见过不少大官贵人,谁不对对他呼来喝去的,往日里他喝退几个穷书生也是经常的事情,可是这是头一次有人会为了功名利利禄这样委曲求全。
小厮也觉得有趣,故作为难道:“如果你执意要见尚书大人,我也可以为你通传一声,若是他不愿见你,也不能再怪我了。”
我深深跪下,这是唯一的机会哪怕用我生命去换,我也愿意。
“多谢。”
他又回身看了我几眼,只怕从来没有一个人会对打杂的小厮跪下过。哪怕是穷苦书生,他们把名声看得比命还要重要,这样屈辱的事情他们不屑去做。
小厮跑进了府里,尚书已经闲了下来,在每年科考之后,都会有不少人来他的府上来投帖,请求他提携一把,可是这些人往往借着他爬上去之后,就像谋求更多的东西。
如今朝中分新旧两党,旧党以丞相为首,他们是开国功臣,仗着自己的地位和名望往往独揽大权就连新帝也不放在眼中。而刚刚接过玉玺的帝王想要的就是扶植自己的党羽,剪除这些和父皇打下江山的元老,因此尚书也很是头疼。
这些官宦子弟的帖子他往往不敢接,第一他不想被拉入旧派的势力中,又担心这些贵族子弟从政之后又会投入丞相势力里,反而糟蹋了自己的栽培之心。
现在朝中丞相的势力依旧很大,如果真的想要出人头地,不受排挤,更多的人愿意和老臣们联结在一起,这也是帝王头疼的事情。
就在尚书思虑不安的时候,小厮跑了进来回禀道:“外面有个穷书生想要见你。”
尚书扶着额头,不耐烦地挥着手,“每日都有那么多自命不凡的穷书生过来想要我看看他们的书文,我哪有这样多的精力?你去打发他吧。”
小厮迟疑了一下并没有走开,尚书睁开了疲倦的眼睛看着身边的人,“怎么你还不去?”
“不是,不是……”小厮连连摆手,“这个穷书生有点特别。”
尚书在椅子上坐好,有了那么一点的兴趣,“怎么个特别法?”
“他跪给小的跪下了,求着小的让他来见见您。”
“哦?”尚书一挑眉头,“看来他真的很想要进入官场啊!若不是走头无门也不会折腰至此,这样的人或许可以一用。”
他起身大步走到了门外,果然看到一袭落魄的白衣跪在门外,手掌上还缠着布条有点点的血迹渗出。尚书透亮的目光一看,便知道他不是和别人打架落下的伤,是自己打出来。到底是怎样的悲愤能让这个男人跪在一个下人的面前?
“你想见我?”尚书出了声。
陷在沉思中的周白才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福相的尚书,“是,求大人举荐我。”
“可以……”他点了点头,“进屋再说。”
小厮也没有想到自家的主子竟会对一个落魄的书生刮目相看。到底这个清苦书生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坐下之后,周白将自己的诗词递了过去。纸张白皙,没有一点皱褶,这一点让尚书很是满意。他仔细读了读,一拍座椅,大叫了一声“好!”
第四十章审卷官员
文采斐然,有治国的思想,确实是个可以用的人才。而且自己在他最困苦的时候伸出了手,这是一份难以回报的恩情。
周白听到尚书的夸赞之后,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尚书这才有机会看清面前坐着的清贫书生,白皙俊朗的面容,书卷的气质让人喜欢。
或许他的利用价值还不只这一点,尚书一抿嘴唇,笑得格外开怀。
他手指伸出,将白纸压在了桌上,精锐的目光望着眼前的清俊书生。
“你可知道现在朝中的形势?”
周白摇摇头,他刚来京都确实对朝中形势一无所知。白衣一展,他跪在尚书的面前,“不管怎样,我都不会忘记尚书的知遇之恩,一定为尚书大人所用。”
“言重了,言重了。”尚书伸出手扶起了周白,“这一次科考我是审卷官员,功名利禄你想要,也不是难事。只是……”
“只是什么?”周白紧紧望着眼前人,他的一句话就可以改变自己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