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暘一向低调沉稳,且从未在人前公然反对或质疑平瑞苑的命令。在他病逝后,留给家族的遗书只写着“切勿强出头”五字。
许多历史学家认为,若东方暘早出生十年,也许平家跟东方家之间的关系还很难讲;但在现实中,他在年轻时便面对国力强大的平家与年当壮年、任何能力都已臻化境的平皇。“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也许是生不逢时的他为了在乱世生存下来所奉行的生活态度。
此后,东方家身为四守护之首,百年内便出了三位执政,虽然能力各有不同,但都有项共同点:很少对家主直接进谏,而是以譬喻的方式让家主醒悟。
在东方家的第二个执政-贤相东方秉任内,当时的平家接连打了几场败仗,再加上国库欠收,国力正是最衰弱的时期,但新上任的年轻家主平骅好大喜功,面对逐渐壮大的陈家,家主在议事厅上宣布:倾全国之兵进行总攻!
东方秉虽然持反对意见,但在家主平骅询问执政的意见时,年纪能当平骅爷爷的他没有明确表达反对之意,只是顾左右而言他,抚着长须说了个故事:
“老臣听外商讲了个故事。在伯特尼亚帝国的丛林,有位猎人在林中发现正与大象搏斗的百年灵蛇。经过激斗,灵蛇好不容易张大嘴巴,吞下那比牠大上数百倍的大象。猎人见状,二话不说取出大弓,把因为消化大象而无法移动的百年灵蛇给杀了,再将蛇胆跟象牙取出来,因而赚了笔大钱。”
听完故事后,众臣与平骅都知道故事里讲的猎人是其他虎视眈眈的国家、大象是陈家、百年灵蛇自然便是平家了。若平家冒然与陈家开战,就算苦战后获胜,其他国家必然会派兵攻打元气大伤的平家。大臣在得知老执政的意见后,纷纷劝谏年轻家主。年轻气盛的家主这才答应取消战争的打算,将全部心力放到内政。日后,平骅被视为平家国力复甦的名主。
在东方秉亡后数十年,第十一代家主平虔即位,并任命与自己同年的玩伴,也是东方家第十四代家主-东方元作为执政。在平虔二十年的执政期间,正好可以十年作区分,分为两阶段。
自战国历一百三十三年到一百四十三年的这段期间,平虔和东方元被称为黄金搭档,两人默契十足,亦将效率提升到极致,有空更常到地方城池查访城务,将政策疏失进行修正。
其中,最为人称道的是两人共同制定的以谷代税政策。平家平原广阔,自古农业发达,在长期供给大于需求的情况下,谷贱伤农的情形时常发生。
稻价过低使农民无法维持生活所需。两人眼见如此,于是在缜密讨论后,决定使用毕尼斯共和国九月的稻谷价格作基准,让农民以稻谷折抵税金。回收大量稻谷后,平家可将稻米发放给贫苦百姓、作为战备粮食、或出口到稻米产量较少的国家换取外汇。
就在战国历一百四十三年的八月十五日,震惊本斯提诺大陆的事件发生了。
六月初,黄金拍档如同往常,访视了当时才刚建好的上原城。这座城由两人共同设计蓝图,可说是两人合作下的代表作。
不过,两人却在巡视时为了上原城的走向吵了起来。东方元和过去的东方家执政不同,虽然在宫堂之上不会与平虔争执,但私底下却会为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和平虔正面冲突,这是因为两人的关系除了君从外,又多了一层挚友的关系。
东方元早生华发,在战国历一百四十三年时,年纪不到四十的他就已满头白发,还被身边的人给了一个“白头翁”的绰号。不只是他的头发雪白,更因为他平时就和白头翁一样好动活泼的缘故。
相反地,平虔头发乌黑、皮肤白皙,更长得一副娃娃脸,在外人看来只不过二十后半。常在宫中做纸上作业的他不爱活动,即便是到各地视察,多半也只是坐在行宫里,看着东方元交给他的报告作决策。
这回两人的争论点是在上原城的功能性上。东方元认为,既然陈家兴起已是事实,就必须将刚兴建好的上原城要塞化,并派遣足够的兵力做第一线的防御。平虔虽然同意要塞化的意见,却不愿意增加兵力放至上原城。
“若只是修筑城墙,不派兵力进驻,这样不就只有金玉其表吗?”,在临时行宫中,大声拍桌的东方元与坐在太师椅上悠闲喝茶的平虔形成强烈对比。
“家主。不,阿虔!若照你这么做,我们筑城只是消化预算,完全无法起实质作用不是吗?”
“白头翁,冷静点。”,平虔直接用绰号喊了老友,并替他倒了盏茶道:“我们的预算没这么多,如果一面增筑上原城、一面扩大征兵的话,未来的军费将高达总预算的百分之五十。”
“我们两人负责妥善使用国民交给平家的钱,只要是对人民有利,就算军费预算高到百分之七十也在所不惜!”
“你这种说法,彷彿我们这两年不需要做任何内政,也不需要做任何社会福利似的。”,平虔微微一笑,模仿东方元的讲法道:“我们两人负责妥善使用国民交给平家的钱,将超过百分之五十的预算拿来用在少数人身上是不被允许的。”
“阿虔!”
“别说了,我心意已决!”,虽然平虔的语气和缓,却隐隐含有不许东方元再多说的坚决态度。隔天,东方元虽然还想劝谏,但走至行宫后,只见负责守卫的士兵都已开始收拾行囊,经询问才知道平虔起了个大早,难得亲自巡视上原城后,便先启程回南竹城。
此后,东方元多次想找平虔解释,但家主总以公务繁忙为由拒绝接见,两人失和的传闻也因此甚嚣尘上。不久,平家内部便传出执政东方元想要趁机谋杀平虔,扶植年仅八岁的皇子平鲂作为傀儡的传言。
这种连三岁小孩都编得出来的谣言原本不可能影响友谊长达将近四十年的两人,但平虔却不知道吃错了甚么药,派人命令东方元入宫说明。
“别开玩笑了!我为什么要为没想过也没做过的事情辩解呢?”,听到自己多年的老友竟相信这种三流谣言,牛脾气一发作就什么都不管的东方元气得把宫中派来的正式使节赶了出去。
战国历一百四十三年,八月十五日下午两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