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言中这样冷酷无情、暴虐残忍的贤王,也会有这样脆弱的一面么?他到底是经历了什么,会从名声赫赫的大漠战神云崖将军变成了现在恨皇帝入骨、杀人不眨眼的贤王呢…
“你醒了。”
贤王的目光仍旧看着酒杯,却忽地启声。
叶言一愣,点了点头,又意识到贤王并未看着她,应了声:“嗯。”
“你会不会吹高山流水?”
贤王淡淡道。
“啊?”叶言怔了一怔,意识到贤王是在问自己,“会。”
“吹来听听。”
贤王用平静无波的语气说道。
叶言怀疑自己听错了。
看来贤王真的是醉了。
叶言叹口气,看着越喝酒脸色越苍白的贤王,竟从心底生出了一分同情之意,把萧从腰间拔了下来。
萧已断了一截,幸亏有的音还可以用别的音来代替。叶言用衣袖擦了擦萧口,吹了一小段《高山流水》。
箫声缓慢悠长,彷佛带着淡淡的愁绪。叶言把萧放下来,看见酒桌边的贤王仿佛陷入了沉思,露出了平日里绝不会露出的悲戚神情。
“为什么是高山流水?”
叶言把萧放在膝上,忍不住轻声问道。
她本没期待着贤王会回答,没想到贤王仰头将杯子中的梨花香一饮而尽,突然没来由地说了句:“高山流水,还是用琴弹来,比较好听……”
“是,”叶言虽不知贤王为何会突然发出如此的感慨,但还是应声点了点头,“高山流水,本身就是琴曲。”
贤王握杯的手微微一顿,似乎启唇想说什么,但话还没出口,就听见外头传来一声:
“王爷。”
叶言听见来者的声音,高兴得几乎跳起,“明月”两字还没蹦出喉咙,她就看见明月一袭轻便白衫,从门后转了出来。
明月路经棋牢的时候,冲牢内的叶言微微一笑,叶言好几日都没见到亲近的人,此番陡然看见明月,会心一笑,笑容灿烂如日光。
贤王坐在桌前的波斯地毯上,看见如此明朗的笑意,突然觉得有些刺眼。
这样的笑容、这样的笑容,多少年,自己没有看到了?
脑中像电激般猛然闪过一个夙夜不敢去想的名字,贤王感到头一瞬剧痛,不由用一只手扶住了头颅。
“王爷,你又一个人喝酒了。”明月轻轻道,温雅如玉。
“你来了,就不是一个人了。”贤王撑着头斜看着明月,慵懒地挑了挑嘴角。
明月自去贤王对面坐下,也为自己倒了一杯酒。
贤王露出微讶的神情来:“你不是不喝酒的么?”
“该喝的时候,还是要喝上一杯的。”明月笑得一派云淡风轻,“王爷,你连着几日这样喝酒,对身子不好。”
顿了顿,明月又道:“梨花香虽好喝,却是烈酒,不宜常喝的。”
“不喝梨花香,我又能喝什么呢?”贤王轻蔑道,语气中却带着隐隐的失落。
明月似乎察觉到贤王的神情变化,伸手拍了拍贤王的手臂,仿佛安慰般地对他说道:“所以我上来陪你喝一杯。”
叶言看着贤王与明月两人对饮,心里莫名有一丝伤感拂过。明月与贤王只是对坐饮酒,除了开始时寥寥说了几句话,此后就一直相对沉默。
或许他们之间,经历了许多难言的故事吧……
叶言见了这样的气氛,凝目看着似乎早已神游天外的贤王。突然听见楼梯那咯噔咯噔几声脚步声响,又一个人上来,孤光急匆匆赶来,向明月躬身问了好,然后俯在贤王耳边说了几句话。
贤王听后,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言罢便起了身。
明月愣了愣:“王爷这是要去哪里么?”
“见个客人。”贤王把酒壶放到明月面前,“剩下的酒,你都喝了吧。”说着,便稍稍理了理坐时压褶的衣襟,拂袖走了出去。
叶言望着贤王离去的背影,皱了皱眉头:“他喝了这么多酒,还能见客?”
“放心吧,王爷酒量很好。”等到贤王与孤光的脚步声远去,明月将酒壶和酒杯拿起,坐到了棋牢的牢门前,与叶言隔了一层千年蚕丝说话。
“很好?”想到昨夜贤王的醉态,叶言抽了抽嘴角。
“嗯。”明月点点头,“这些天,受了苦吧?”
叶言笑了笑,侧过身指了指身后的石像:“除了被这几个破石像折磨了一般之外,没什么事,贤王倒还帮了我忙。”
“帮了你?”
“那日顾菟来此,旋动棋盘的机关,想用石像置我于死地,是贤王及时赶到,将我救下的。”叶言叹口气,“若不是他,我估计都不在了。这样想想,贤王其实也不坏。”
“王爷怎么会坏呢?”明月的目光凝于虚空中的一点,仿佛看到了极远的地方去,“他无论是对爱人还是部下,都用尽了真心。”
“爱人?”叶言一怔,忽地想起昨夜贤王醉酒时喃喃喊着的那个名字,“曦、曦儿?……”
“你怎么知道?”明月一笑,口气却并不十分惊讶。
“还真有这个人?”
“嗯。”明月端起酒杯抿了一小口,然后看着酒杯里清澈的酒水说,“说起来,这梨花香,谁都不会比靳姑娘酿得好喝了。”
“朕将平定岐国的重任托付于你,望将军不负众望,凯旋而归!”
皇帝一袭明黄色长袍,端坐帐内,将调动千万兵马的虎符递出,交到身前银白战甲的将军手中。
云崖恭敬地接过,抬眼望着他的兄长,这个尊贵威严的男人,毅然道:“微臣听命!”
皇帝微笑着点头,上前将云崖扶起,换上了温和的口气:“皇弟,你安心去吧,至于晨曦姑娘,朕会替你好好照顾的,朕会像对待亲妹妹一样待她。”
云崖本不放心晨曦,皇上如此一说,心里倒安心了许多。
“谢皇兄。”
皇上淡淡笑着,眼神中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锋芒。
“等我回来。”
临行,在大漠斜阳的余晖中,云崖紧握住白衣女子的手,温柔地说道。
晨曦看着身前高大英俊的男子,微微红了眼眶:“你要活着回来。”
“一定。”
云崖慎重地承诺,银白铠甲被磨得发亮,泛着耀眼的金光。他轻轻拥了拥晨曦,然后跃上马背,绝尘而去。
晨曦目送着他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大漠黄沙之中,终于抑制不住,低低地痛哭出声。
“报——”
一名将士拉长尾音,疾步入营。云崖正坐在席上,翻看行军的地图,那将士跪在他身前慌慌张张地禀报:“将军!不好了,屿国出兵十万助岐国攻打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