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念温强忍住掀开盖头的念头,安静地坐在一旁,屋外是不断回响的礼炮声,还有嬷嬷们来去匆匆的脚步声。
“宋念温,是吗?”
她知道坐在身旁的是皇上,也知道她应该安静乖巧地等他来……临幸她。但是,她的内心又在拒绝这一切,她沉默着,进行无声的反抗。
“回答我!”陈慕一把掀开她的盖头,红着眼睛问道。
“臣妾,宋氏念温,上京人氏,年方十五。”宋念温被陈慕牵制住下巴,说话时磕磕绊绊,吐字不清。
但很奇怪,在看到陈慕红着眼睛暴躁狂怒的样子,她竟有种奇异的平静感,两个人互相厌恶,总比爱而不得要好吧,她这样想到。
这样也好,宋念温眼角低垂,敛了敛心神,再没有抬头看他一眼。
“很好,听你父亲说,你年少就思慕于朕,此次进宫,是你向你父亲求来的?”陈慕把她甩在榻上,趴在她身上咬牙切齿地问。
“皇上天子威武,臣妾自然是爱慕的。”宋念温妄图推开他,奈何男女之间力气相差过大,她根本奈何不了趴在她身上的陈慕。
“很好,很好,很好!”陈慕一口气说了三句很好,然后起身,一把扯掉身上的喜服,大红色的长袍散落一地。
反观宋念温,红色的纱裙拖在床榻上,凤冠一半都已经掉了出来,金钗已经散在了榻上,服装虽然凌乱,但她的神情却是坚毅无比,冷冽冰霜。
“不是说爱慕朕吗?怎么爱妃还如此冷淡?”陈慕斜靠在榻上,冷眼看她。
宋念温低着头,一言不发。
“你可知,这一日我等了多久,就因为你一句爱慕朕,你的丞相父亲就在朝堂上公然反对朕,希望可以把相府大小姐嫁入宫城。”陈慕慢慢凑在她眼前,一字一句慢慢说着。
“父亲一向比较疼爱我。”宋念温云淡风轻地说道,但却是字字诛心。
陈慕恨极了她这幅样子,今夜原本应该是他的大婚之夜,就因为她和她的父亲,他的妃子成了眼前这个女人。
门外传来嬷嬷的叩门声,是送喜童子来撒象征着美好寓意的果子。
宋念温听到敲门声,自顾自坐起来理好凤冠,重新披上喜帕,而坐在一旁的陈慕则冷眼旁观着一切,她既然选择进宫,就要做好这些准备,他向来,就不是什么良善之人。
大门吱吱呀呀地被打开,送喜童子往床榻上撒着百合、桂圆、花生、红枣,百年好合长长久久。
服侍陈慕的老嬷嬷乐呵呵地看着这一切,她服侍了皇上大半辈子,虽然宫中妃子很多,但直到现在,皇上还没有任何子嗣,她是真的希望可以在有生之年看到小皇子的出生。
“皇上,贵妃娘娘,老奴这就告退了。”
嬷嬷关上大门,这一刻,不管是屋外还是屋内,都寂静无比,就连呼吸声都没有。
皇城内是这样安静无声,而八王府,同样的安静的让人害怕,此刻的陈夕正捧着一壶酒坐在院子前狂饮,明月照亮离人,浊酒只能忘却今宵。
宋念温一夜无眠,一整晚,她的眼睛都没有合上过,她和衣躺在榻上,边上是已经入睡的陈慕,她的——夫君,也是后宫无数女人的夫君。
皇上不爱她,甚至很厌恶她,这个事实让宋念温自嘲地笑了笑。
年少时她就想过诗词里里愿得一人心到底是怎么样的情愫,后来那天,陈夕抱着她,问她愿不愿意做他陈家人的好儿媳,她的心头一阵激荡,她想,她这一生,大抵是幸福的,总有一个人会心疼她,呵护她。
只是,上苍到底残忍,在她以为她就要离开丞相府那个牢笼后又把她送进一个更大的牢笼,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
快五更的时候宋念温才睡着,只是在不甚清醒的梦境里,她梦见了陈夕,梦见了宋念故,梦见了冷漠的大夫人,和亲手扶她上轿入宫的父亲,她的前半生就这样在一场梦境里终结了。
一大早,宋念温就被身旁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了,一瞬间她以为还住在丞相府中,她撑起身子,透过模糊的纱帐,轻声唤了一句海棠。
半响没有人回应她,宋念温才反应过来,这里是皇宫,不是她的梅园了。
一早就醒过来的陈慕正坐在床边上穿衣服,然后他就听到一声轻柔的女声,他冷笑了一声,掀起纱帐。
强光让宋念温下意识眯起眼睛。
陈慕看到她那副慵懒的样子就有一股无名火,他哼了一声,讽刺地说道:“贵妃就是这样侍奉朕的吗,进宫前嬷嬷都没有教你怎么为人妻吗?”
宋念温垂下眼帘,起身跪在他面前,声音轻柔,但却没有任何感情:“臣妾知错了,皇上请勿恼火。”
今早的她似是和前一夜判若两人,说话语气恭敬,态度谦顺,只是那瞳孔中除了谦卑再也没有其他多余的情愫,原本就清秀的长相显得更加平和疏离。
穿好衣服后,陈慕看了一眼整洁的床榻,突然走过去把被子一把掀开,然后走到宋念温的梳妆台边上拿起一根簪子。
“虽说你我二人没有夫妻情谊,但你进了宫,就是我的人,有些事就算没做,也不能让外人看了去。”
话刚说完,陈慕就把宋念温的手拿过来,快速利落地扎了一个洞,挤出一两滴血,滴在雪白的帕子上。
宋念温到底是刚出阁的姑娘,看到此情此景,嘴上虽没说什么,但心里也是有些许害臊,她装作无所谓地样子扭头看向别处,但通红的耳根却是出卖了她慌乱的内心。
陈夕看着她这幅样子,不禁冷笑,他讨厌她,进而厌恶她的一切。
在外面侍候的人听到屋内响动,轻轻叩门,宫女们也准备好主子洗漱用的毛巾漱口水。
陈慕看了一眼宋念温,顺手解开了她的长发,紧接着就喊了一声:“进来吧。”
话音刚落,宫女们纷纷往屋内走进,端水的端水,绾发的绾发,一时间整个屋子里都是人,但乌压压的一群人倒也是有条不紊,谁也没有多余的话,全都在低头干活,
看到此情此景,宋念温倒是有些感慨,当初她在丞相府,相府也算是名门之家,规矩森严,但对比起皇宫,倒还真是有着天壤之别。
掌事宫女走到床边捡起了那方百帕子,宋念温装作不经意地回头,正巧看到那一抹殷红,然后就看到陈慕似是而非地勾了勾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