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做了个梦,竟是把我那天酒后忘掉的记忆给补上了。
梦中我与老神仙说着笑着喝着,千乘过来劝我不要再喝了,对身体不好。我正是兴头上,哪里听劝,便把他赶走了。千乘走后,老神仙突然说看着千乘印堂发黑,似乎近期会有一个大劫将至。因他之前与我说的那些话都被他不幸而言中了,他这么说千乘,我自然是心中一惊,却不敢跑去告诉千乘,怕一让他知道就给应验了。
我怔怔的坐了半日,师兄见我醉醺醺的坐着也不说话,就让子墨把我拉回了屋里,我便把老神仙的话告诉了子墨。
因我是极为相信那位老神仙的,他说千乘大劫将至,而千乘武功高强,也没给自己留着什么仇家,也就是玄青教不讨他喜欢些。我与子墨说道:“或许千乘这一劫便是因那邬青禾而起的,千乘曾杀他们教中很多弟子,邬青禾虽打不过千乘,但定会使用一些阴谋诡计报复千乘。不如我们在他动手之前就把他们玄青教给杀光了,那千乘便是一个仇人都没有了,那什么什么的大劫便也没有了。”因我一副晕晕乎乎的样子,子墨听的不知所以,只敷衍的点着头。
后来我越想越伤心,想着老神仙那么神,定有办法帮千乘度过这次劫数,便忙出去寻了老神仙。千乘见我有些醉意,便又把我拉回了屋,我哭喊着让他把老神仙给找来。后来老神仙来了,舅舅他们也来了。
我问老神仙有没有什么办法,别人听的糊涂,老神仙却是明白的,只说看个人造化了。一句‘看个人造化’听的我心都凉了半个。这好端端的看什么造化,我与千乘还没有成亲,怎么就遇上劫数了呢。对,我应该与千乘早些成亲,这样才能冲去了那些不吉利的事,于是便托老神仙与我们择个吉利日子好让我们完婚。
舅舅见我如此荒唐,便欲拉我到一旁说话,我怕他犹豫,便直接与他跪了下去,抱着他的腿苦苦哀求着。舅舅怕惊动了外面的客人,又因我们本就有婚约在身,便答应了我。
千乘在一旁有些怔住,他自然不知我这般为何。我看着他俊朗的面容,一想到那句‘看个人造化’便伤心的不行,一把将他抱住,嘤嘤哭道:“千乘,我们快些成亲吧,不然我怕我们来不及属于彼此就被分开了。”
他摸了摸我的头,微微笑道:“怎么会来不及呢,我们不会分开的,快不要说这些傻话了。”
我将他紧紧的抱着,心里很害怕:“千乘,你若是有什么事,我一定不会让你自己去的,你死我也死,你活我才活。所以为了保住我的命,你也不能死,你知道么?”
他笑着安慰道:“好,为了你,我会活很久很久的。”
这个梦把那段酒后记忆给补的太过悲伤,醒来时泪已侵湿了半边枕头,也把我唬出了一身冷汗来。许是因为我太好奇那天的事了,又加上手上沾有玄青教那么多人的鲜血,有些心虚害怕,所以才莫名的做了这样的梦吧。
抚着心口缓了缓那股子伤心劲儿,听到外面几声蝉叫声,这才让自己彻底从噩梦里醒了过来。
梳洗过后去吃早饭,突然想到自己还在跟师兄闹冷战,问了府里一个下人,听到师兄已经去上早朝了,这才安心。
无霜姐给我留了饭正等着我来吃,只是一见到我便开始打趣道:“你师兄走时说你定会睡到日上三竿,谁知你竟起的这样早,这日才上了两竿你就起来了,真是太冤枉你了,等他回来我得说他。”
我在她旁边坐下,瘪瘪嘴道:“可得好好说说他,都怪他让我抄书,抄的我都做噩梦了。”
她掩嘴一笑,让下人给我拿了副碗筷盛了饭,才与我说道:“这抄个书怎么还能给抄的做起噩梦来了呢,可是抄错书了?难道是错拿《山海经》去抄了不成?”
俗话说得好,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无霜姐这损人的话倒是和师兄说的一样溜,可谓是张口就来,堵的人哑口无言。
我吧唧了一下嘴,便闷头吃起饭来,再没有多话。
饭后无霜姐又做起了女红,而我则又开始抄我的《山海经》……咳咳,又开始抄起了我的《内训》。
师兄让我一笔一划工工整整的抄写,还不能缩减不能漏篇,其实他若是真想让我懂得书中所写,他这么做反倒是错的。
小时候抄书,同样的书,子墨完成若是需要三页纸,而我,一页就完成了。对,定然是缩缩减减得来的,所以每次都挨师父一通训。可是师父不是我,他怎么会知道我缩减时用了多少心。我必须先认认真真的看一遍,然后才能知道哪里可减,哪里不可减,不然又怎么能通顺流畅的读下来呢。这缩缩减减里面也是藏了我很多心思与功夫的。
反而,若是让我一字不漏的抄写下来,我便不会去用那个心读它了,几乎只是写写字而已,才不会去管它那些什么之乎者也的内容。从眼进,自手出。
我以为师兄是知道我的,看来也不尽知啊。不过我认真看了几页,这本书里的内容好像并没有那么容易缩减,只漏几个字便会显得德行有缺。
算了,不投机取巧了,还是好好抄着吧。
无霜姐在一旁边绣着花边与我讲写这《内训》一书的徐皇后,有品有德,修身亦修心,从无霜姐的言语间可以看出来她很是喜欢这位徐皇后的。而我便就那样吧,毕竟我抄她这书不是出自本意,而是受罚,心里又怎么能欢喜,待我抄完之后再去喜欢她吧,不然师兄这番罚的多不解气啊。
屋里一时无话,只听到外面有几人的谈话声渐行渐近。唔,是师兄,还有那阻扰人新婚夫妻恩爱的不懂事的皇上。
无霜姐忙放下了手中杂物,见我不动便自己先行迎了出去,几句道安免礼的对话后几人经过门前。
皇上见我在这里安坐着便走了进来,许是因为我刚刚没有过去接见他,导致他心里有些不舒服,却是装作不在意的与师兄唠着家常。
任他们话声高扬,我自雷打不动,依旧抄着我的书。
“哟,小姐姐,今天怎么这般文静了。”这话听着像是皇上说的。
小姐姐?怎么突然叫我小姐姐了。事出反常必有妖,需得小心着。
我没有抬头,没有回话,没有动容。
“肖寻衣,皇上跟你说话呢。”这话听着像是武湛说的。
不喜欢,不用理他。
“你这是对皇上不敬。”又是武湛说的。
我这才悠悠的抬起了头,与皇上问道:“不知您今天以皇上的身份来做什么?”
他一身玄色常服,并无异于常人,呵呵一笑:“今天不是以皇上的身份来的,只是……”
我打断他的话转与武湛说道:“听见了么,这里没有什么皇上,又哪里来的对皇上不敬。”不是以皇上的身份来的就行,谁管你是谁。
“你!”武湛气的满脸通红。
见他这样,我心里无比舒畅,便又低头抄起我的书来。
皇上听了朗声笑道:“那若是我说,我就是以皇上的身份来的呢?”
我将手中字完成,才放下笔,与他回道:“哦?原来您是以皇上的身份来的呀,那您刚刚喊我那声小姐姐什么意思,可是想封我为公主或是郡主什么的么?”我笑了一笑,“其实真不用这么客气的,况且我又不稀罕。”
“子砚。”师兄的凤眸已经朝我燃起了暗火。
虽我与师兄正在冷战中,但也并不代表我可以不听他的话。于是,我极是不情愿的支吾着与皇上道了个歉。
“听不见,过来说。”
得,这下又把师兄给惹生气了,看来一会儿又该罚我抄写《女诫》了。
我默默的走了过去,与皇上低头道:“对不起。”声音不大不小,极是诚恳。
皇上眉眼带笑:“没关系。”
我微微一笑,面容用的是谦和之相,心里却想着:没关系你个头啊,若真是没关系那我道歉之前你怎么不拦着我点儿,我道完歉了你又说没关系,真是懂来往礼啊。
他亦是轻浅一笑:“不知小姐姐在抄写什么书呢?”
我极是有礼的低头回道:“在抄《山海经》。”
无霜姐在一旁听的噗嗤一笑,忙掩了嘴,却是掩不去的忍笑。
师兄朝我微微望了一眼,我才改口道:“哦,不好意思,记错了,我在抄《搜神记》呢。”
无霜姐紧咳几声,终是忍不住满腔的笑意,随寻了个理由告退而去。
师兄满是无奈的斜我一眼,便不做多搭理,以免我又故意与他作对。
皇上哈哈笑了起来:“无论是《山海经》还是《搜神记》,我都有兴趣一堵,不知可否借我一瞧?”
我温婉一笑:“否。”
答话间他竟已经去拿了我抄好的书来看,又是哈哈笑道:“这《搜神记》的内容倒是正派嘛,若是给那些女妖看了倒是很好,既能千变万化,又懂贤良淑德,到时候岂不是人人都想要娶回家去了么。”说着朝我望来,“你觉得呢?”
我再次温婉一笑:觉你个头。
他看着看着又啧声摇头道:“小姐姐,你这字迹可是不大娟秀啊,后面写的这几页更是有些放荡不羁了呀。”
这个小心眼子,可算是把我刚刚对他的不敬之言辞给报复回来了。
哎,《内训》说,要慎言谨行啊。看来这慎言也是有必要的,不然遭报复。
我依旧温婉一笑,无话。
我本无理,自不必解释什么,不然反变成狡辩了,即使我狡辩出一番道理来,终还是要受师兄的威眸教训。怎么着都是我吃亏,倒不如不说话不理他的好,待他自己觉着没意思了,便就自行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