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徒弟。”林玄一烤好鱼,递给柳海棠,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嗯,好香。”明天就要离开了吧,半年多的时间,与另一个人在一起生活,不说有多开心,的的确确是她人生中最让她怀念的时光。
“如果……”林玄一说了上句没下句,柳海棠津津有味地吃鱼,丝毫不顾忌身边人的目光。
“什么?”柳海棠睁大眼睛,歪着头好奇地等待着林玄一的下文。
如果你明天就走了,你还会再回来吗?林玄一好想这样问她,只是,话出不了口,他不知道该不该这样问她。最后也只是若无其事地摇摇头,微笑着作别。还能有几个时辰,可以这样坐在一起烤鱼,看星星月亮,这样肆无忌惮的笑。
次日。
“今日一别,自当珍重。”
林玄一说完,便转过身去,不管不顾背后的莫名目光。今时别,何时见。林玄一想这样问她。或许还能有缘再见,或许流散天涯,陌路不见。
救她之前,一直都是他一个人守在乌琊厘谷,终日面对山川草木,再美的景色也有看倦的时候。救她之后,每天都要做更多的事,为她,亦为自己,一成不变的生活总归有所改变。
“这里有些银两,你拿着。”林玄一在衣兜里掏出一个锦袋,捉起柳海棠的手,放到她手里。“出谷以后,往东走几里路,那边有个小镇,去买匹马赶回家吧。”
柳海棠收好锦袋,想说什么欲言又止。
各自珍重。林玄一闭上了眼睛。或许天知道他有多么不舍。
出了乌琊厘谷,在林玄一的指示下找到了回京城的路。几日策马奔波,终是赶回了京城。
路过城西郊外的小竹林,昔日杜母的坟头上已长满了新出的杂草,柳海棠下马,将缰绳系在一根较粗的竹子上,打算祭拜一下杜母。
为杜管家,也为杜花开。
三叩首,起身时却发现墓碑已不是当年的墓碑,仔细观察,坟头似乎被改迁过,只是移了几丈的距离。而且,柳海棠惊讶地发现,墓碑上最下面的小字是“女儿杜花开立”!
这是杜管家和杜母的合墓!那杜花开呢?柳海棠脑子里第一反应就是如此。带着疑问进了京城,找了家店卖了马,柳海棠只身一人前往。
第十一章离开或是回去
一切还是原来的模样,却早已是物是人非。时候也不早了,首先得找个客栈住下。
客栈向来是传布消息最广泛的地方,不论是豆大的还是芝麻大的小事,进了客栈就任由百姓编造揉搓,以讹传讹变成了惊天动地的大事。舆论的力量到底是强大的,它能把活的说成死的,也能把死的说成活的,流言蜚语算的了什么。
“听说那一日刑火场火光滔天,到了夜里,哀鸿遍野,鬼哭狼嚎,什么吓人的声音都有。”柳府之事已经逐渐淡出人们的视野,却不知是何人在时隔半年后突然再次提起,翩翩被柳海棠听了去。
男子的同伴低下头,说道:“他们说柳大将军一忠心耿耿日月可鉴,全府上下被处以火刑致死都成了冤魂,那夜的声音指不定就是他们的鬼魂在喊冤呢!”
他顿了顿,喝了一口茶水,继续对桌边的人说:“还有啊,我听人说柳大小姐的尸体失踪了,可能是上天垂怜,要让她活过来,为府中上下报仇呢!”
“那么多尸体怎么能确定柳小姐的尸身不见了?”这人倒也细致,问得那男子一愣,以往他编造这样的故事根本没有人会怀疑,突进这话倒把他给难住了,一时间慌乱不已,随口胡邹道:“这谁知道呢,兴许老天爷显灵,那皇帝可能还在害怕柳家冤魂来寻仇呢!”
一旁的人赶紧捂住男子的嘴,说道:“这话可不能乱说,被别人知道你脑袋就得搬家。”
柳海棠坐在对面的位子,耳畔是争论不休的聒噪声。这都是几个月前的事了,竟然还能被人拿来当茶余饭后的谈资。不过,他们有一点倒是没说错,将军府的大小姐确实活过来了,而且就在他们面前不动声色地饮茶。
“店小二,给我来杯茶。”
倏然的声音打断了柳海棠嘲笑他们的兴致,定睛朝客栈门口方向看去,一个白衣女子正走进来,怀里抱着几匹绸缎。
杜花开?!
柳海棠睁大眼睛生怕自己看错了,特地用手轻揉了揉眼睛。
“客官,来点什么?”店小二献殷勤似的跑过来,杜花开将几匹绸缎放到凳子上,对着店小二一阵说教。
“我不是说了来杯茶么?你怎么还不去,要我等多久?我还有事啊!你还不赶紧去!本姑娘没那么多时间!”杜花开显然是心情不好,嗓门也特别大,冲店小二吼去。
“是是是,只是想问姑娘还需要其他什么小菜?”店小二重重点头,震惊地看着杜花开。
“呵呵。”柳海棠不禁笑出了声,敏锐的杜花开赶走了店小二,一下子注意到了她。
“你在笑什么啊?笑我吗?我又没得罪你。”杜花开愤愤地坐下来,不理任何人。
“花……”“开”字还未说出口,柳海棠就将想说的话全部吞回了腹中。现在的柳海棠早已不是昔日大将军府的千金小姐,无论是容貌,声音,身份,都有所改变。在她所熟识的杜花开面前,她早已成了一个陌生人。
柳海棠早在那场火刑中身故,要她用什么样的勇气去跟杜花开坦白,现在这个她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是她的好姐妹柳海棠?不可能了。柳海棠笑笑,饮下一杯茶,再不作声。静静地看着她就好。
既然杜花开还活着,那么以后就有机会和她说清楚,现在……柳府的冤屈让她一个人背负就好,相认什么的还是算了。柳海棠摇摇头,放弃了和杜花开相认的决定。
夜凉如水,繁星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