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自信自己平常出入王都的贵族宅邸,进行超一流的买卖。甚至有高阶贵族指名尼古拉斯,而不是哥哥。即使如此,他也没有骄傲,而是尊重哥哥,以一介商会成员的身份认真工作。
风向明显改变,是在三年前哥哥的长子,也就是侄子出现鉴定的才能时。一开始只是隐约觉得待遇变差,不再让他参与特别的商谈,但过了一阵子后,长年以商人的手腕活跃的尼古拉斯的父亲突然倒下,从此一病不起,父子之间的鸿沟再也无法填补。
父亲的丧礼结束后,尼古拉斯被调离商会的总店,改派到王都角落兼作仓库的店铺。半年后,哥哥以尼古拉斯早就离开家为由,强硬地要求他自立。
尼古拉斯和哥哥的关系说不上好,但也不算差。哥哥是父亲的前妻所生,但后妻的母亲总是支持前妻的长男和次男,也没有对姐姐和尼古拉斯灌输多余的野心。尼古拉斯想不起来自己是从何时开始,又是从哪里开始被哥哥疏远。
尼古拉斯从十岁开始当学徒,直到二十五岁为止都以商人的身份过活,即使被赶出家门,也没有其他长处。虽然哥哥当上会长后,没有人敢公然支持尼古拉斯,但私底下有不少熟识的商人愿意帮他,他便用那些人给的钱买了马车和马,以行商为生。
幸好长年培养的商人直觉没有背叛他。他顺利地将商品卖给因饥荒而陷入困境的地区,甚至赚了一笔财产。
商人对传闻非常敏感。他也听说王都的大店因为进错货而陷入困境,正在寻找长年工作的鉴定师,但尼古拉斯已经和他们断绝关系,便甩开了仅存的依恋。
之所以来到这么偏僻的北方,或许是因为想逃离传闻的心情。
一名少女轻轻撞上他的肩膀。尼古拉斯因为卖了盐而松了口气,走路时心不在焉,回过神时已经来到人潮汹涌的地方。
对不起!啊,您该不会是行商吧?
对方应该才十几岁,有着一头麦穗色头发的少女撞到他后道歉,接着爽朗地问道。
是的,我刚结束交易,连今天有庆典都不知道。真是盛况呢。
尼古拉斯这么回答后,少女露出惊讶的表情。
怎么了?
没事!只是觉得你的说话方式好有礼貌,让我吓了一跳!简直就像贵族一样。
旅行商人不太喜欢讲话太有礼貌,所以尼古拉斯平常的语气比较随兴,但长年担任贵族出入商人养成的习惯似乎又跑出来了。
啊,这是撞到你的赔礼!请收下!你可以用绳子把花绑在衣服上,或是收到花后把绳子绑在一起。这是恩卡地方庆典的名产,结绳花。也有和遇到的人结缘的意思哦。
少女开朗地说这是领主大人想出来的哦,递出用绳子编成的花。尼古拉斯下意识收下后,少女笑着说祝你有场愉快的庆典!,转身混入人群。
啊,等一下,小姐!
即使想叫住她,也晚了一步,尼古拉斯的手中只剩下用绳子绑成花形状的东西。
他往周围一看,发现不少人将同样的花绑在衣服上,或是将好几朵花串起来挂在腰上当装饰品。看来是和亲近的人交换,到处都有人在卖这种花,一枚铁币就能买到。
尼古拉斯是偶然来到这里,应该不会再收到花了吧。不过他突然觉得既然都来到这里了,不如稍微享受一下庆典。
自从被赶出家门后,他就一直怀着郁闷的心情做生意。无论是将手上的食物高价卖给饥饿的农村,还是低价收购家产,对于以时价决胜负的商人来说,他都不认为自己有错。
尽管如此,尼古拉斯背着沉重的货物,知道已经足够分给每个人后,不知该如何是好。而店长说难得他来到这里,多给了他一点钱收购货物,这份体贴让他十分感动。在人群中只是肩膀相碰就诚心道歉,用词也十分有礼,让他笑着收下花朵的少女,这份萍水相逢的善意也让他十分高兴。
他为了躲避谣言,不断往北前进,这才发现自己没有好好观察过这块土地。
恩卡地方。这里是位于北方边境的开拓地,商人几乎每天都会听到这个名字。
乡下的旅店通常都很便宜,只要能遮风避雨,有地方睡觉就够了。不过他昨天住的旅店虽然狭小,但打扫得很干净。虽然店长再三叮咛,要他在这个地方一定要去固定的厕所方便,但这个村子没有村庄或城镇里一定会有的恶臭。
北部的领都通称北方大花,而尼古拉斯出生长大的王都则被称为花都。
由于前前代的王妃特别喜爱花朵,当时的国王不仅送她一座庭园,还规定王都的商会必须按照店面规模装饰花朵,富裕的平民也要依照收入在门口种植花盆。如果违反规定,就会被课以额外的税金,这个规定至今依然存在。
花朵既不是食物,也不是生活必需品,更不会像宝石一样成为财产,却要费心栽种。正因为能用金钱来炫耀经济的富裕与生活的富足,法兰西斯卡王国的王都才会被称为世界第一美丽的花都。
这个村子没有王都那么繁华,但也没有被花朵掩盖的恶臭,更没有人们冷漠的互动。
他感到不可思议地舒适,察觉到这点后,脚步也变得轻快起来。
治理此地的领主似乎会请人喝汤和一杯酒,路上行人的表情都很开朗,看起来很愉快。
异国商人们似乎在演奏乐器,回过神来,周围已经响起欢快的音乐,到处都飘散着美味食物的香气。
——我也去要杯汤,然后在摊贩买点东西吧……
在逛摊贩的时候,说不定能买到有趣的商品。
混杂在乐器声中,还能听见年轻女孩的歌声。
虽然有些走音,但反而显得年轻,让人感觉未来充满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