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棺木里的女人看起来大约只有二十七八岁,一身希克拉斯长裙,双手交叠放在胸前,轻闭着双眼仿若熟睡过去了。
普诺斯塔呆立地看着棺木中的母亲。往事被眼前的景象带进脑海中。他忍不住大声叫道,“父亲,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不是告诉我,母亲因病去世了吗?”
“是的,她确实已经死去了。你现在看到的,是你母亲的尸体。”
“……”普诺斯塔又是一惊,猛地看向棺木中的女人。
女人一动不动,木偶般面无表情,皮肤苍白如纸。
“所以,唯一能救活你母亲的,便是成为吸血鬼。难道你不想让你的母亲复活么?”耶穆姆张开双臂,低耸着眉乞怜似的说服道。
父亲的神情举止令普诺斯塔心头一颤。也许,想让母亲复活的心情父子都是一样的吧。他慢慢走到棺木旁,低垂着眼眸,静静地看着自己的母亲。棺木中的脸庞与记忆中重叠,久久地镌刻在普诺斯塔的眼眸中。
仿佛能听到母亲温柔的声音。
仿佛回到了小时候,回到了母亲的怀抱中。
“我想啊。”普诺斯塔轻轻道,“我做梦都想啊。”
“很好。非常好!只有你有资格成为吸血鬼。我研究了这么多年,才终于等到这一天。”耶穆姆激动地打开另外一个棺木,然后一脸兴奋地看着普诺斯塔,“现在,只要你躺在这个空棺中,我就能够完成这个仪式。”
普诺斯塔的目光还停留在棺木中,久久不舍得离开。然后,他无意中发现母亲身体下面露出一小块黑色的布料,应该是身体压住了什么。
但没等他反应过来,耶穆姆催促的声音就将他拉回现实当中。
普诺斯塔并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他静静地看着父亲的脸庞,觉得越发的陌生。
自从母亲在自己年幼时去世后,耶穆姆教完课后就将自己整天关在房间里,而普诺斯塔也寄宿在学校中,两人都没什么感情可言。即使因此而变得疏远,普诺斯塔依然明白这是自己的父亲。而现在,耶穆姆激动的模样好像是一个去沙漠掘金的人发现了什么宝藏一样。
这让普诺斯塔觉得陌生。
“怎么样?我亲爱的儿子,你想好了没有?没有什么好考虑的。成为吸血鬼吧,让上帝赐予你的体质完全苏醒。”
“……”
这个提议对于普诺斯塔并没有任何诱惑力,可是为了他的母亲,这一切似乎又变得没有选择。
目光冰冷地看了耶穆姆一眼之后,普诺斯塔的一只脚跨进了空棺中。
接着是另外一只脚,然后再伸长双腿坐在棺木中,调整好身体后慢慢平躺下去。
铺在棺木内白布将普诺斯塔包起来,刺眼的白色令人眩晕。
普诺斯塔慢慢闭上了双眼。
只听见一声闷响,黑暗陡然降临在这个狭小的空间内。
9月17日,夜。
光辉之镇,教堂墓葬群。
几只乌鸦在树枝上发出凄凉的啼鸣。在这些讨厌的家伙下面,是一排又一排整齐的墓碑。
在这犹如树林般数量繁多的墓碑中站着一个庞大的身影。黑夜下的轮廓看起来仿佛是一堆石头堆积起来形成的。
这是一个兽人。
而在他面前的墓碑后面,则埋葬着他的父母。
双亲似乎昨日才离自己远去。仿佛只要过了这个黑暗的夜晚,明天一早他们就会推开家门,微笑地出现自己面前。
然而,事实上,兽人已经在墓碑后面,由白石封住的矩形陵墓周围拔了几次草。
兽人发出低声的呜咽,拇指头般大的眼睛噙满了眼泪。
远处的声音惊动了树上的生灵。乌鸦们哗啦啦地拍打翅膀,发出刺耳的咿呀声往天空飞去。
兽人不禁一惊,看似笨重的身躯飞快地穿梭在被墓碑围起的小路上。
必须找到一个地方躲起来。
这么想着,兽人的身影飞快地消融在夜色中。
一个身穿绿色衣服,扎着马尾的精灵出现在这片墓地上,在她的身后还跟着五个人。
“小宝贝,上次让你逃了,这次可没那么容易!”男人们一边追逐着一边大喊。
尽管少女一直在呼救,但是在这荒郊野外,根本就不会有人回应。
终于,少女娇小的身躯被扑倒在小道上。
一声野兽的巨吼从夜幕中炸开,原本还在处于飘飘然中的几个男人顿时被吓得浑身一软。
“老大……这……这是怎么回事?”
“要不我们先逃吧。”胆小的一个男人这么提议道。
一个巴掌甩在了提议者的后脑勺上,甩巴掌的男人怒道,“瞧你们那点出息。我们这么多人,有什么好怕的。”
话音一落,又是一声巨吼。
其中一个人的裤裆顿时一片狼藉。
老大再也撑不住场面,面色发青地说道,“麻痹,把这娘们先带走。”
其中二人架起精灵,一干人等恨不得多生出两条腿,好早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失禁的那个男人跑在最前面。所以,当浓重的雾气中出现一个魁梧的身影挡住去路时,他最先被吓晕了。
一人半高的身躯犹如隆起的小山堆,牢牢堵住了墓碑间的小道。黑暗中,面目狰狞的脸庞和粗糙的绿色皮肤看起来就像是从棺木从爬出来的丧尸。
凄惨的哀嚎声响彻墓地。众人撇下晕倒的男人和精灵,没命地四下逃散。
对于自己狰狞的面容,龙曦还是有几分自知自明的。
而当精灵看到自己面前这一尊高大的身影,也是被吓得惊声尖叫,双手按在地上,狼狈地蹬起双腿,艰难地仰面往后爬去。
“我没有恶意。”浑厚的话音听起来像是回荡在山洞里的回音。兽人举起双手表示友好,“我是来救你的。”
受到过度惊吓的精灵根本听不进去。她从地上爬起来,踉踉跄跄地转身跑去。
兽人只是安静地站着,看着精灵离去。自己救人的目的已经达到,再追着不放只会给对方徒增困扰。
然而,精灵却在兽人快要看不见身影的夜幕中倒下了。
“……”
“估计是累坏了吧。”兽人走上前去,将昏迷的精灵抱了起来。
身体意外的轻盈,像柔软的羽毛一般。兽人双腿用力一蹬,飞快地融入漆黑的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