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不开了,他现在唯一想的就是要把她吞下去!
她身上淡淡的有股香味,淡得几乎不可闻,却又让他几近疯狂地去捕捉,哪怕只有那么一点点……
“莞莞,莞莞……”他呢喃着她的名字,而她,却哭得一塌糊涂。
她凭什么哭!
她凭什么把他的世界搞成这样了以后又想离开!她凭什么在他爱上了她以后又念着另外一个男人!她凭什么让他对她心疼!这个不是最美丽,不是最温柔,却再也没办法让他抹去她的影子的女人!
如何忘了,这个在夕阳下拉弓射箭的影子,这个坐在荷花池边戏水的影子,这个在荆棘城誓死守卫的影子!这个强悍得能放火烧了荆棘城却在雨中又脆弱得像一阵风就能刮倒的女人啊……
早就刻在了他的心中!
如刀刻般的,每一刀都是浸血而成……
所以,要如何抹去?
如何抹得去……
“不要……不要……”肩膀上剧烈的疼痛,连意识都开始模糊起来。
他身体僵硬住了,伸手捂住她的嘴,呜咽地把头埋进她颈项间,颤抖地抱紧她……
“叫我的名字,莞莞!叫我,叫我!”他在她耳边低语,急切地仿佛命令,又像哀求。
“不要……你放开我……放开我!”她拉下他捂住她嘴的手,指甲抓破了他的手背,眼泪奔腾而出,融进了他的血脉。
他撑起身子,看着她缩紧着哭泣的身体,面若死灰。
紧紧抱住她,心却冷到颤抖。他轻吻着她的眼睛,吞下她冰冷的泪水。或许他的感情她永远不会明白,或许她也永远不会要他,但这一刻,他是如此想要爱她,如此想要她注视的眼神……得不到也无妨吧,反正有些东西他从来都未曾得到过……
夜色很凉,夜风拂过阳台边的纱幔,吹灭了灯火,带着月光朦胧地轻抚着他们,这样一个美丽的夜晚,他却仿佛死了一般,微睁着眼睛,望着她,整整一夜无眠。
……
第二天一早,御医和平野求见,得到允许后进门,两人都愣住了。
“王,您的手……”御医倒抽了口冷气,脸色刷一下青了!
扬岑懒懒地抬眼看了他们一眼,继续低头望着成莞,冰冷的绿眸里分明夹杂了恨意,却又矛盾着出奇的温柔。而他受伤的左手,正做着宁夏的枕头。
成莞睡得很熟,衣衫不整,露出来的雪白的后颈布满了吻痕。
扬岑没有理会在一边尴尬地不知要上前还是退后的御医,对平野说:“找人通知欧阳将军,带西军营五十万支援南线,一定要防住雷旭靖!”
“是。”平野领命。
他又说:“另外我要去东线,你和我一起去,做好准备。”
“王?”频繁也惊讶地抬起头来。
“我要亲征。”扬岑浅笑,“传令下去,即日起程。”
“要与北苑开战?!王……”平野想说什么,说到一半却又停下。
跟了扬岑这么久,他能不了解吗?王以这样眼神和表情,定是做了决定。王下定决心的事,从来没人可以改变。
扬岑可以为了宁夏赶去荆棘城,当然也可以为她去打濮陵萧。原来他们所有的人在扬岑的眼中,都还比不过一个濮成莞!
“知道了,我去准备。”平野漠然低头。
成莞睁开眼睛,微微抬起头,看着扬岑,没说话。
“原来你在装睡。”他轻笑,嘴角一抹讽刺的意味。
成莞裹住被子坐起来,依旧没有说话。却看到了他青肿的手,无力摊在床上——那个她躺过的地方。
她是故意的。
她故意睡在他的手臂上,来惩罚他的固执。
本以为能得到报复的快感,但不明白为何这一刻,竟如此心闷。
“我和你一起去。”她淡淡地开口。
他轻笑,“求我。”
她又沉默了,牙齿咬住下唇。
他轻揉了一下自己的左臂,似乎已经痛到麻木了……他看了一眼站在一旁许久的御医,御医立刻受令上前来给他治疗。
“带我一起去。求你。”成莞的下唇被咬出深深的痕迹,红如血,却更映衬了苍白如雪的脸。
他还是微笑,轻柔如春风。只是眼中,藏着更深的寂寞和狂热。
“乖。”他伸出完好的右手,抚过她的唇,用很轻很轻,仿佛说给自己听的声音说,“你知道的,除了要我开放你,你说什么,我都会答应……”
成莞垂下双目,她想哭,却已经哭不出来了。
一个人的心能有多坚强?就算如铁般坚硬,又能经得起多少次蹂躏?如果心死了,人是不是就会死?
颠簸的马车里,扬岑伸出手臂,从成莞后脑勺穿过,捂住了她望着窗外的眼。
他俯首在她耳边戏谑地说:“你这样死气沉沉的眼神,会让我发狂的。”
她闭上眼,无力地靠在他身上。她知道,他其实和她一样,都成了困兽。
困在牢笼里的野兽,用头去撞铁笼,用爪子去抓铁索,直到头破血流,直到爪子也变得血肉模糊……终不能放。
终是不能放,最后只能血来代替眼泪流下。
他们都没再说话,默契地相互依偎。
马儿像东奔跑着,仿佛奔向一个黑暗的,可怕的,却又有着世界上最美好风景的地方——有他。
玉州城晨曦中她迎着朝阳的脸如芙蓉一般静谧安详。
她穿着淡橘黄色的裙子,高级绸缎和轻纱包裹着她,黑发盘过一个流云髻,下面散开着,带着一些高贵,一些懒散,和一些漫不经心的优雅。
他走到她的背后,为她披上披风,从背后搂着她,在她耳边低语,“清晨寒气重,不要穿那么少就出来。”
成莞没有回头,面向地平线处浮升起来的太阳,指着面前广袤的平原,问:“从这里,一直向东,就是北苑了对不对?”
“过了这片平原,再穿过一带丘陵和高地,就是邦什。”他轻轻地,把脸埋进了她的发丝中。
“快一年了……”她深吸了一口气,眼睛眯起,望向很远很远的地方。
如果当初没有遇到雷旭靖,如果当初她没有来过中邦,她会怎样呢?是不是早就被暗杀了,还是被抓起来?亦或者……
轻笑了下,她摇摇头。
世上没有那么多如果,已成定局的结局永远是过去没法知道的,也永远是现在没法改变的。
“是的,快一年了。”他执起她的手,放在嘴边亲吻。他第一见她是在一年前的盛夏,她洁白如玉,又傲然孤立,虽是男儿装扮,却是那么的吸引他。或许那第一眼,他就已经动心了。
这一年,他觉得像是过了一个世纪。
成莞转过身,伸手搂住扬岑,把头埋在他的怀里说,低低地说:“抱紧我,不要放开,不要给我机会离开……”
一个人,最好控制的是身体,最难控制的,是心啊。
玉州城是个山清水秀的地方,温润如玉,气候宜人,四季常春。这样的气候形成自它四周围连绵的山峦,而这些略带险峻的山峦,又正好是作为防御敌人的天然屏障!
所以玉州城历来都是战时作为兵家必争之地被夺之。
扬岑与众将正在议事厅讨论战事,成莞趁此换上早已准备好的男装,偷溜出去。
玉州城很大,在这兵荒马乱的时候,人口流动又特别大,而茶人谷就在玉州城,就算天辰还在这里,偌大一个城池,要找一个人出来又谈何容易?
成莞跑累了,坐在城中最豪华的酒楼里与浩月对饮。
战争的硝烟毕竟还未打到玉州,酒楼里,依然如往日般热闹,特别今日皇上亲临玉州城,成为了难得的饭桌话题。大家情绪似乎都很高,都说,皇上也跑到玉州城来了,咱百姓还怕啥?
成莞饮了一壶酒,用了一柱香的时间,收集了以下几个情报:一,北苑自攻陷中邦五座城池后,还未有新的动静,却蓄势待发,五十万雄师在边境上虎视眈眈。
二,濮陵萧的前锋军目前在离玉州城一百五十里外的浦州城,中间隔了沧州和元州。
三,中邦扣留了北苑使者,似乎死了心要打这场仗。
“我可以坐下来吗?”一个很阳光的声音从成莞头顶右方传来,她抬头看去,不意外地看到一张微笑的脸。
对,一张微笑的,谈不上好看也谈不上难看的脸。五官长得很标准,可总觉得怪异,一时间却又说不出哪里怪异。一直到后来,她才顿悟,就是因为太标准了,找不到一点特色,才显得怪异!那仿佛就是把大部分人的脸都放一起揉碎了,再取个平均值塑造起来。
换句话说,是在人群中你即便看过很多眼,也绝不会记得的脸!
但是这张脸的主人,有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那双眼,由于过于清透,反而使得成莞在里面只能看到自己的倒影。
“我脸上有东西吗?”那男子继续微笑,在成莞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
成莞依旧大胆地打量着他。
那男子约莫二十来岁,穿着大街上到处可见的青布衫,中等身材,不胖不瘦,不高不矮。他究竟是什么时候站到她面前来的,她竟然毫无知觉!而那张笑脸,分明在眼前,却又觉得很模糊,不真实。
“小二,再来壶酒。”成莞对柜台方向喊到,没再理会他。
“来喽!”店小二机灵地高声回答。
最近成莞酒力大胜,竟是喝了一壶还一点都没感觉。
有句话叫酒不醉人人自醉,可有时候,想醉却偏偏醉不了。
她又把小酒杯倒满,摇摇头。
一旁的男子见她无视他的存在,实在憋不住气了,终于开口道:“嘿,我坐在这里半天了,你也不问问我是什么人?”
成莞低头夹了块牛肉放在嘴里嚼,清晰地说了四个字,“与我何干。”
男子眉毛一挑,仿佛来了兴致,道:“但我知道你是什么人!”
成莞懒懒地瞥了他一眼,不置可否。
男子也不介意,继续说:“你从西边来,到玉州城就为了找一个人。”
成莞挑挑眉,漫不经心地挑了棵小青菜,放进嘴里。
“你要找的人,比你大,没有血亲却甚似血亲。他与你已经分离了将近一年半的时间,如今有了他的消息,你才迫不及待赶来……”
男子话还未说话,忽然被成莞一把拎住衣领,她原本冷淡的表情忽然狰狞起来,对他低吼道,“你是什么人!?”
男子一愣,笑了,“别激动,你看,你早点问该多好啊!”
“你怎么会知道我的事?!”成莞眯起眼睛,危险地盯地他,一脸只要他不听话就要把他吃下去的表情。
“如果我说我是算命先生,你会相信吗?”男子无辜地眨眨眼睛,见成莞要发彪,赶紧把衣领从她手中抽回,说:“开玩笑开玩笑……小兄弟别激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