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迟缓和眉宇间一闪而过的慌乱,终是没能逃得过荣宓的双眸,荣宓怆然一笑,“你即便不说,也会有人想方设法的告诉我。”
锦云知道什么都瞒不过娘娘睿智的法眼,于是低声说道,“听说今儿是宸妃娘娘的册封之礼,皇上着礼部大办了一场,这会儿只怕各宫里的娘娘都去道贺了。”
她低着头沉浸在往昔的思绪中,‘宸妃娘娘?’宫里何时出了个宸妃……
锦云素指绕弄绣帕一副扭捏之相,她不忍再隐瞒下去,一咬牙只得将实情说了出来。
半晌,荣宓才低低的笑着,那个跟自己争斗数载的,最受不得别人比自己受宠的她,如今已是高高在上的宸妃。
许是荣宓的笑太过瘆人,锦云惴惴不安的询问,“娘娘,您会恨她吗?”说完又觉得自己多嘴,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去,看着自己的脚尖。
荣宓叹了口气,斜睨了她一眼,眸光冰冷一片,“如果有人要害你,你会选择原谅她吗?”
“奴婢不知道,也许,心里还是会恨的吧,毕竟那么多年姐妹感情……”锦云絮絮叨叨的说着。
恨?她自然是狠的。
荣宓怔怔的将手伸进纷纷扬扬落下的雪粒,任由心底的苦涩渐渐蔓延开来,她的心,大抵是恨着的吧,她落到这步田地也是拜她所赐。
“娘娘,雪大了,我们还是回屋吧……”锦云扶着她有些摇摇欲坠的身躯,泪水滚烫着从眸中跌落。
她微微摇头推开扶着自己的锦云,她转身看向九重宫阙朝着乾清宫的方向勾了勾唇角,任由眸中的泪水划过精致的脸庞。这条路是她选择的,由不得她后悔。
如果有些事情,倘若一辈子没有发生,也许她还是会好好的做他的后妃,可惜,人算终究不如天算。也许是上天冥冥中自有定夺,所有人只不过是那戏中安排好的人物,一切由不得己。
胸怀抱负的耶律靖安最后还是没能过了漳江,他的五万军队被抵挡在漳江之滨,开始了长时间的休养生息。
平息战火,国泰民安,这是黎明百姓之福。
苏珏因为有功,回京后被论功行赏,朱亦渲不但赏赐万两黄金,更是将宫外的一处大宅子指给了苏珏。
朱亦渲对他的器重不亚于前朝呼风唤雨的张易初,而他处心积虑的计划,也被皇上一一识破。
后位空悬三载,张妙菱依旧是后宫的淑贵妃,朱亦渲三年以来不曾在大臣面前提及立后事宜。
民间百姓甚至以为皇上太深爱先皇后,故而才迟迟不肯再立新后,三年以来,皇上也不曾扩充后宫。
这几年,他一直将全部的心力都投入到强国富国之路,清心寡欲,不提儿女私情。
天佑王朝自创国以来,在朱亦渲的统治下才真正达到了太平盛世,这是先帝的毕生追求。
养心殿,数位宫女井然有序的服侍着九五之尊更衣,由始至终朱亦渲的脸上都是一派平静自然。
而咸福宫从一大早就开始张罗着册封之礼,繁复的头饰,锦绣的华服,这毕竟是沉汐云等待多时的一天。
为了惊艳在场的所有人,吃这些苦,她也是值得的,铜镜中,金线银丝的裙子衬得她身姿窈窕,美貌动人。一颦一笑,惹人恋恋不忘。
接下来皇上就会在长生殿昭告天下,册她为妃,从此以后,她就是堂堂正正,名正言顺的四妃。
出了咸福宫,坐上了八人抬得肩舆领着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去了长生殿,一路上赚足了风头。
淑贵妃携着后妃早早就在长生殿候着了,底下有人心生不满,却也只能眼巴巴的羡慕嫉妒着。
铺着数十米的红毯,宫门处缓缓走来一抹身姿曼妙的宫装女子,只见她穿着一袭紫色的长裙,一络络的盘成发髻,玉钗松松簪起,再插上一枝金步摇,长长的珠饰颤颤垂下,在鬓间摇曳,袖口上绣着淡蓝色的牡丹,银丝线勾出了几片祥云,下摆密麻麻一排蓝色的海水云图,胸。前是宽片淡黄色锦缎裹。胸,身子轻轻转动长裙散开,举手投足如风拂扬柳般婀娜多姿。
傲然的走过四方面方投来的艳羡的目光,沉汐云袅袅婷婷的走至殿中央,掀裙跪地,“臣妾叩见皇上。”
娇。媚的嗓音从她的红唇中飘然传入在座所有人的耳里。
离得最近的容斓月目光鄙夷的扫了一眼惺惺作态的沉汐云,冷哼一声。
“平身。”朱亦渲坐在镶金的龙椅上目光深深了瞥了沉汐云一眼,而后朝着李钰微微颔首。
高台之侧,李珏握着沉甸甸的的圣旨有一刹那的不甘心,压下心中的悸动,他扬声道,“云贵嫔接旨。”
徐徐展开明黄色圣旨,只听他念道,“朕惟典司宫教,率九御以承休。协赞坤仪、应四星而作辅。祗膺彝典。载锡恩纶。沉氏德蕴温柔,性娴礼教,故册封为宸妃。钦此!”
面色红润,难掩喜色,沉汐云嫣然一笑,伏地叩首,“臣妾,领旨谢恩。”
下一刻沉甸甸的圣旨落到了她的双手。这就是她心心念念,梦寐以求的一刻,她终于做到了。
沉汐云被册封为宸妃,风光无限,自然吸引了不少人的瞩目,自然也收到了不少贺礼,这一整日她都犹如踩在云端。
宫宴是在晚上辰时举行的,大殿灯火阑珊,宾客醉生梦死喧闹声不绝于耳,殿外漆黑的夜空中升起一簇簇烟火,砰砰砰的爆炸声,震耳欲聋。
在皇宫的西北角,一座不起眼的荒芜宫殿,这里的孤寂清冷与长生殿俨然是形成了一副鲜明的对比。
漆黑的夜色,几条鬼鬼祟祟的声影抬着几个罐子,爬上了大树动作利落翻进了那萧瑟的宫殿里。
今晚,他们正在执行着一个绝密的计划。
酒过三巡,歌舞轮番上阵,让人眼花缭乱,拍手叫好,沉汐云瞄了一眼滴漏已然亥时一刻。
空旷的院落,低低传来几声几不可闻的脚步声,生怕惊动了里面熟睡之人,头顶的圆月渐渐隐入了乌云之中,黑影从怀里掏出一把锁链死死的锁住了大门,其他人抱起罐子往屋子的四周洒着刺鼻的液体。
耳边是震耳欲聋的烟花爆竹,炫目的火树银花并没有引起他们的丝毫兴趣,做完这一切,他们系数撤去。
来无影,去无踪。没有惊动在门外把守的侍卫,就这样隐入夜色中悄然离去。
每到寒风凛冽的冬夜,荣宓就睡得极早,更何况今天白天受了凉,所以早早就熄了灯睡下了。
她对即将到来的危险,浑然未觉。
亥时三刻,睡得迷迷糊糊的荣宓被突如其来的一股浓烟呛醒,只见整个屋子里火光冲天,烟气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