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蔽日,风霜渐起,很快紫禁城被笼罩在一片茫茫大雪之中。
朱亦渲每日处理政事,忙得不可开交,像是已然忘记了被自己弃之在冷宫受苦的荣宓。他有帝王的尊严,神圣不可侵犯,即便他再爱她,发生了这样的事,他不可能不勃然大怒,如何再平心静气的去面对一个背叛过自己的女人……
他这一生,身边有过太多形形色色的女人,原以为她是最独特的,可最后还是同那些女人一样无情的背叛了自己!李珏说这是别人设下了圈套,可是事实摆在他的面前,又是亲眼目睹……愤怒、耻辱向他席卷而来。
‘啪’的一声,手中的朱笔硬生生断成了两截,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他面带不悦的问道,“何事?”
李珏擦了擦额上的冷汗,恭谨应道,“启禀皇上,北漠,北漠世子被人劫走了!”
心,咯噔一声。朱亦渲脸上阴晴一片,长袍一挥,桌上的奏折悉数滚落到地上。
听到里面传来的动静,李珏一时也犯了难,就在他不知进退的时候,倏地一声,朱亦渲脸色铁青的打开朱门,语气冰凉,“召张丞相入宫议事。”
李珏连忙应道,“奴才这就去!”说完脚底抹了油似得冒着风雪而去。
之前被皇上的固执己见气的不浅的张易初,在惊闻北漠世子在牢里被劫走一事后,气的吹胡子瞪眼睛,差点一个气急攻心吐血三升,不疑有他,张易初不顾自己的身子,连忙吩咐下人为他更衣,坐着轿子冒着风雪朝着皇宫赶去。
等他赶到养心殿的时候,她的女儿也就是淑贵妃好巧不巧的出现在他的面前,将他拦了下来,眼见着他就要叩首行礼,张妙菱俯身将她爹张易初拉了起来。
“爹,女儿虽然是皇妃,更是爹您的女儿,哪有爹给女儿跪拜之礼?”许是太久没见到自己的亲爹,张妙菱的一双春水似得眸子顿时涌起了一层水雾。
张易初褶皱的脸上颇为欣慰,拍了拍张妙菱的手,忽而想起自己有事在身,于是急声说道,“菱儿,皇上急召为父议事,你先等等,为父还有话要交待你。”
“女儿知道了。”张妙菱点了点头,目送着张易初的背影消失在了养心殿深处。
她之所以这么巧合的出现在这里,又遇到了她爹,这完全是靠李珏派人给她捎了口信,她一副若有所思的愣在原地,暗自揣摩着她爹话里有话的深层含义……
暖意融融的养心殿,焚着淡淡的龙涎香,朱亦渲一袭明黄色龙袍,他头戴金冠,鸦色的发,入鬓的剑眉,玉立修身,似天神一样,此刻正伏案坐着,脸上的表情极为凝重,“张丞相,此事你怎么看?”
那日的意气用事,事后回想的确是他太做得不顾后果,忽略了天下的黎明百姓。
张易初低低一叹,“未来,我朝与北漠一战,恐怕是避无可避了……”
皇上且不说将北漠世子秘密囚禁,还亲手撕毁了两国的停战协议,与北漠的交战已经无可避免了,“我朝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操练兵马,早日做好应敌之策。”
朱亦渲揉了揉酸涩的眉心,黑色的双瞳中,透明的看不到一点情绪,“朕心中有数,张爱卿你退下吧,容朕再好好想想。”
闻言,张易初躬了躬身,愁眉苦脸的退下了。
殿外,风雪交加,晦暗的天空隐隐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之景。张易初步履蹒跚的从养心殿走了出来,两鬓斑白,饱含沧桑,思量间,忽然一个眉清目秀的宫女朝着他福了福,“丞相大人,请随奴婢来。”
他正了正官帽,抬着似有千斤重的双腿随着那宫女去了云隐阁。
张妙菱早已在云隐阁备下了精致的点心和上好的香茗,只盼与他的父亲倾心交谈。
宫女将张易初带来之后,朝着张妙菱福了福身,旋即告退了,顺便关好了门。
“菱儿,你快坐下,仔细听爹接下来对你说的话。”张易初神色紧张的拉着张妙菱朝里面走去,眉宇之间含了一抹凝重之色。
张妙菱犹自不解,“爹,你有什么话要对女儿说?”
“菱儿,你知道么?北漠世子已经被他们的人带走了……”他艰难的吐出这句话。
心,猛地漏跳一拍,张妙菱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那么拜托父亲营救荣宓一事,已然是不可能的了!当她还在晃神之际,他的父亲却说了一句让她浑身惊颤之事。
“菱儿,放眼后宫,已经没有人是你的对手了,再加上景琰是皇上膝下唯一的皇子,将来的凤位,非你莫属!”
“爹知道你向来心软,也知道你为什么急着见爹,你是希望凭借爹在皇上心中的地位,为荣妃求情,今天,爹要告诉你,不可能了!”
张妙菱浑身颤了颤,像是被什么狠狠抽了一下,“爹你是要女儿……角逐后位?”
“菱儿,爹的好女儿,我知道你对皇上心如止水,更无心卷入后宫争斗,可是现在情形对你利大于弊,更何况荣妃已经被废,现在你得为了琰儿的未来谋划一二啊!”面对后宫如今的势态,张易初分析的头头是道。
她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后位……她从来没有奢望过,也不想去得到它,哪怕这个位置,离她近在咫尺,只是一个伸手的距离。她避开她爹眼里的殷切恳求,怆然一笑,“难道在爹你的心中,女儿只是你手中的一颗随意操控的棋子么?”
‘啪’的一声,张易初狠狠的甩去一道响亮的巴掌,“为父这是为了你好!”
“为女儿好?呵呵,为什么女儿却感觉不到一点儿快乐呢?”张妙菱捂着滚烫的脸颊,泪如雨下,可是她却还是坚强的笑着的,眼里没有半点温度。
张易初愣了愣,“你以为爹是为了荣华富贵么?菱儿你错了!爹是为了张氏一族!”
“从来只有沈家耀武扬威,可我们张家向来只有配衬的份儿!百年耻辱,在为父心尖犹如凌迟之痛!眼下正是振兴张家的大好时机,菱儿,你要相信爹!爹不会害你母子的,等琰儿将来继承皇位,你会感激为父的!爹会联合朝臣……”
原来,从始至终,自己都逃不开宿命,逃不开他为自己早已铺好的人生之路。
“爹,你走吧。”她眼皮也未抬,直接打断了他的喋喋不休,声泪俱下。
张易初用恨铁不成钢的目光恨恨的扫了她一眼,“为父心意已决,你只管等着做新后便是!”凝视着张妙菱黯然神伤的面容,他撂下这么一句话,头也不回的走了。
宫女云曦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一眼就瞥到了跪坐在地上默默流泪的淑贵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