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涟拿着袖子抹了抹脸上的泪珠,双眼哭得红肿,右脸上五指掌印赫然醒目,满脸悲戚之色,“奴婢从进宫那一天就知道了这后宫人心险恶的道理,可不论活得有多小心翼翼,到最后还是惹得主子不高兴。”今天若不是碰到怡亲王妃,她这条贱命或许就再也看不到明日升起的太阳了。
“你自个儿知道便是,辛者库虽然艰苦但好歹能远离这喧嚣,你先且忍忍,到时候我会想办法把你安插到别处去。”沈慈安苦口婆心的劝着,看着远处渐渐西斜的日头,也不愿再多说什么。
“奴婢谨遵王妃旨意,从今往后,奴婢水涟任凭王妃差遣,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她等的便是这一句誓言,沈慈安眯起美眸抚着水涟的右脸,俯身贴在她的耳边一阵密语,就连边上的翠屏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水涟得了指示旋即连连点头,站在不远处观望的心砚不耐烦的催促着,“还不快走!”
“去吧,记得我嘱咐你的话!”沈慈安压低声音说道,旋即一脸平静领着翠屏朝着相反方向而去,这后宫自古是女人的天下,她虽不是皇上的女人,可是总有一天,她会让害她失去一切的人付出应有的代价!
这是血的承诺!她凝望着漫天晚霞,素手轻抚上微隆起的小腹,孩子,你会怪娘心狠手辣么?
傍晚,掌灯时分,长春宫一片灯火阑珊,却静的仿佛一根针掉入地上就能听见。
自从沈丝吟回来,她便将自己一个人反锁在寝殿内,宫女送去的饭菜动也未动,急得宫人团团转,可这个时候偏偏掌事宫女玥心大病一场,人又不再跟前,又没有人敢进去瞧个究竟。
“你们,都围在这里做什么?”正当众人惶惶不安的时候,背后传来玥心虚弱的询问声。
一身湖绿色绯烟长裙的玥心脸色苍白的倚在雕廊画柱边,看焦急着茫然的众人有些微微心惊,上前抓住一个宫女急声问道,“可是皇后娘娘出了什么事?”
嫣红一脸悲戚,“娘娘自慈宁宫回来便将自己反锁在房内,就连我们送去的饭菜都未动……”
“你们平日里都是怎么伺候娘娘的?!一个个混账东西!”玥心气急一巴掌挥去,嫣红顿时唇角流血,其他人也都面面相觑,不敢吭声,看着面前一个个不争气的宫人,玥心懒得再废话,挥了挥手,“你们自个儿去领罚!再有下次不单单是一顿板子那么简单!”
“是!”众人异口同声,不敢在玥心面前造次,一个个哭丧着脸静静的退下了。
月明星稀,夜空中时不时传来几声乌鸦的嘶鸣声,看着紧闭的朱漆殿门,玥心轻叩了两声,“娘娘,奴婢玥心有事求见。”试探性的连敲了几次,殿门这才缓缓打开,露出沈丝吟略带憔悴的脸庞。
“为何她的命会这么硬,就连本宫都无法设计绊倒她?”沈丝吟垂着黯淡的眸子,穿着曳地长裙鬼魅般的身影移到了内殿,和衣斜倚在芙蓉塌上,轻轻阖上了双目,蹙起了好看的秀眉。
玥心强撑着身体的不适,寻了件厚实的毛毯盖在了沈丝吟的身上,曼声开口,“娘娘,既然我们暂时扳不倒她,倒不如从她最在乎的人身上下手,折了她的翅膀,看她往后还敢不敢再嚣张?”
“本宫倒不如你看的通透,当真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这一次……本宫定叫她生不如死!”沈丝吟嫣然一笑,丹唇勾起一抹冷笑。
喉头涌上一丝腥甜,玥心立马别过头清咳两声,白色的丝帕被咳出的血丝染红,“怎么?你的病还没有好?”难得听到皇后关怀的话语,玥心蓦地有些感动,她巧然轻笑,将丝帕不动声色的塞入袖中,“奴婢只是受了风寒,不碍事。”
“本宫知道你为了我做了不少伤天害理的事情……落下了不少病痛,再过不久,本宫便送你出宫,锦衣玉食,荣华富贵,让你一辈子不愁吃喝,安享太平。”沈丝吟闭着双目轻声缓缓说着,殊不知隐在黑暗之中的玥心早已是泪流满面,只是一直捂着唇不让自己哭出声。
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玥心强装镇定的行礼谢恩,“奴婢玥心……多谢娘娘恩典。”
“玥心啊,若是你没有入宫,想必你现在这个年纪早已嫁为人妻,相夫教子,和乐融融……”沈丝吟唇角微微翘起,脸上挂着向往的笑容,那样的日子也曾是她可望而不可求的,如今这个愿望只有寄托在别人身上了。
她……真的老了,心也累了,可是她仍旧不得不斗争下去,为了家族为了涟儿,她不得不!
玥心怔怔地望着丝帕上的刺目的鲜血,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她从未渴望自由,她只想永远待在娘娘身边,伺候她报答她为她鞠躬尽瘁,为她肝脑涂地……可是……她的时日不多了……
太医已经诊断她得了不治之症,若不是生了这场大病被查出来,玥心刚开始也很难接受,哭得死去活来,根本不信自己年纪轻轻竟然得了这种治不好的病,一想起皇后对她的殷切期望,她跪求太医守住这个秘密,所以皇后这才不知道。
昭华宫走水,宫人被灭口一案随意找了一个替罪羔羊就这么不了了之了,后宫又恢复了寂静。
如今皇后重新掌管六宫,后妃又开始陆陆续续的往长春宫请安,相比之下,荣宓的长乐宫就有些门庭冷落了,这后宫向来都是见高踩低,见风使舵,对于这些,荣宓本人却是一点儿都不在意。
卸去了一身担子,这些时日荣宓总算是可以轻松一阵了,闭门不出,一直对外宣称养病,可又有几人知道她的真实目的和想法呢?蛰伏的时间长了,总有一天她回以别人最意想不到的姿态复出。
彼时的长春宫花团锦簇,有说有笑,其乐融融,众人散去之后,皇后唯独留下了惠妃和云婕妤。
三人漫步在长春宫偌大的花圃之中,欣赏着美景闻着香气袭人的百花香,烦闷的心情一扫而空。
“恭喜皇后娘娘重掌后宫大权,臣妾总算是等到了这一天。”最先开口的是沉汐云,只见她拈起一朵盛开娇艳的牡丹递给皇后,脸上挂着谄媚的笑容,满头珠翠在阳光下烨烨生辉。
容澜月自从上次得了教训,自己的把柄又被沉汐云掌控,对她是能避则避,能躲则躲,只不过今天是皇后设宴款待,她不得不硬着头皮而来,看着花丛中翩然而至的蝴蝶,只听她曼声开口,“真不愧是皇后娘娘,一箭双雕,当真是好计谋!臣妾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