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斓月和苏珏的过去,荣宓早就知晓了,一个贪慕虚荣,一个情深意重,她多少还是有些为苏珏感到有些不值,她斜眼睨着失神的容斓月,步步紧逼,“嫁入皇宫多年,你真的快乐过么?勾心斗角,你真的愿意么?利用爱你之人,你真的甘心么?”
只见容斓月眉宇之间闪过一丝惊慌,渐渐被逼到角落,双腿一软顿时瘫倒在亭中,她扬起头,露出尖尖地下巴,轻笑,“你,什么都知道对吗?”
初夏的微风轻轻刮过,湖面漾开一层层涟漪,荣宓弯身蹲下,凤眼中光华流转,见其神色有些呆滞,她的唇畔忽然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苏太医温文尔雅,秉性纯良,他本应该生活在没有束缚的广阔天地之中,可是他为了你甘愿抛下一切,入宫面对这个血雨腥风的皇宫?本宫为他感到不值。”
容斓月眼圈微微一红,“我又何尝不知……我已入皇宫,与他再无半分瓜葛。”
再无瓜葛?你容斓月果真在皇宫生活的太久了,久到忘记了自己的良心。
凝视他好一会儿,荣宓才用着冷冷的语调说道,“你若安安分分,你与苏太医的过去,本宫决不会宣扬出去,只是今后,还望你好自为之。”撂下这么一句狠话,荣宓甩袖径直离去。
容斓月目光怔忪地抱膝坐在冰凉的地上,脑子里一片空白,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簌簌而落,让人望而生怜,忽然耳边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原来苏珏并未真正的离去,在他看到二人在御花园碰面,顿感不妙,便一路返回,躲在竹林后,听到了她们的对话,想到荣宓那番情深意切的言语,他的心忽然没有那么沉痛了,反而感到一丝暖意涌动在心间。
他一身出尘的青衣翩然踏云而至,广袖随风扬起像一朵盛开的白莲在风中划过优美的弧线,身姿迎风玉立,凤目微转,缓缓道,“起来吧,地上凉。”
若是从前,他定会上前心疼的将她拉起,只是身处后宫,他与她之间有着无法跨越的鸿沟,多年守护,他也该就此放手了。
容斓月颤巍巍的站了起来,脚底下一滑差点跌落至台阶底下,苏珏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的纤腰,暧昧的姿势一触即发。怀中,容斓月脸上浮起一层红晕,她的心犹如小鹿乱撞,扑通扑通的狂跳着,贪婪地吮吸着男子身上好闻的青草香。
苏珏微微蹙眉,想起了这是在皇宫,这样的姿势太过显眼,他低垂着好看的眉眼,动了动嘴唇,淡淡言之,“我送你回去吧。”
这样略显疏离的嗓音,容斓月闻之一震,心中苦涩一片,楚楚的眸中泪光涌现,“珏哥哥,你……”容斓月还是败下阵来,缓缓垂下了自己的双手,只见她咬着苍白的唇苦笑着,“我自己回去便好。”
她固执的掀起长裙,一瘸一拐的顺着落满花瓣的小道而去,脊背挺得笔直,再疼也只是咬着牙,直到艳丽的衣裙消失在他的视野中,他才悄然离去。她一直都是那么的倔强的让人心疼。
亭中的人刚刚远去,另一个却神出鬼没的从桃树后施施然走出。
只见她一袭浅蓝色对振式收腰托底罗裙,水芙色的茉莉淡淡的开满双袖,三千青丝绾起一个松松的云髻,腰间松松的绑着墨色宫涤,斜斜插着一只简单的飞蝶搂银碎花华胜,浅色的流苏随意的落下,在风中漾起一丝丝涟漪,绰约的身姿娉婷,漫步来到亭下。
“主子,您怎么看?”宫女心砚低眉轻声询问着,心里却在暗自偷笑。
刚刚正准备到这亭中歇脚,谁料无意之间看到了这一出好戏,由此可见,她之前的猜测果然是正确的,沉汐云勾了勾唇角,侧目质问,“那条绣帕可还在?”
心砚连忙应道,“奴婢一直都妥帖的保管着,依奴婢之见,这二人分明有私通之嫌,若是上报给皇上亦或皇后娘娘,她惠妃这辈子休想再东山再起!”说完,脸上漾起一抹奸计得逞的微笑。
上次在慎行司趁机打玉嫔的胎,谁料慧妃漏液而来,无端碰见了她的真面目,为求自保,她不惜与慧妃狼狈为奸,当时竟忘了提及此事,若拿此事威胁一二,兴许慧妃还会对自己毕恭毕敬,不过现在也为时不晚……
“那惠妃的身后不是还有皇后娘娘么,这件事情不能操之过急,得从长计议。”
心砚抿唇笑了笑,赞叹道,“主子思虑周全,奴婢佩服万分。”
竹林中忽然起了一阵凉风,沉汐云忍不住蹙了蹙眉,越过地上的杂草残花朝畅音阁的方向走去,瞥了眼喜滋滋的心砚,嗤笑道,“拍马屁的话就甭说了,对了,冷宫里的那位还活着么?”说起那位怡常在,似乎所有人都小瞧了她的耐力。
冷宫是什么地方,生不如死的地方,怡常在竟在那里忍饥挨饿,风餐露宿了半年之久。那晚怡常在未经宣召前去侍寝,想趁皇上醉酒而故意为之,是她暗中派人放火烧了书房,引起了轩然大波,怡常在此举令皇上龙颜大怒从而打入冷宫。
“她可是最清楚容斓月了,只要她出面加以指正,有些事会好办许多。”沉汐云勾唇微微一笑,看向远处的草地上稚童在互相嬉闹着,银铃般的笑声传来,她眼底倏地涌上一层痛意,“本宫侍寝多次,可仍旧未有怀孕,明日传太医过来给本宫瞧瞧,若是有一举得男的药方,那便再好不过了。”这正是她一直以来的心病。
“主子放心便是。”
眼见着后宫的女人越来越多,就连新入宫不久的淑妃都已经怀上了龙裔,她岂会不心急如焚呢?而她的那位好姐姐荣妃却为了迎合太后的心意,屡次为舒颜熙牵线搭桥,可叹啊,她这位性子柔弱,骨气却强硬的姐姐早已心灰意冷,对恩宠早已看淡。
然而,许久未露面的皇后一颗心扑到了二皇子的身上,后宫权势渐渐转移到荣妃的手中,现在的荣宓可比不得过去不问世事的她,随便跺跺脚,整个后宫也得颤抖三分,为了能在皇上露面,她也不得不经常去长乐宫走动,也好在皇上面前露露脸。
人啊,最虚伪的莫过于此,谁让她从小就是这么耳融目染走过来的,这是她的宿命。曾几何时,她也开始这般多愁善感起来?沉汐云弯唇自嘲的冷冷一笑。
天边的流云光彩照人,美不胜收,这样的美景还有几朝能够看到呢?
元和四年的冬季十二月,张淑妃诞下一位皇子,六皇子一出生,皇上便大赦天下。
六皇子取名为朱景琰,而淑妃因诞下皇子有功,被封为贵妃,晋升为淑贵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