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滋味,感觉如何……”荣宓掩帕轻笑的看向狼狈不堪的王福,略略沉吟,眼中精光一轮,“你若是全招,兴许本宫会放你一马,若是死咬着不放,那本宫也只好赶尽杀绝!可你总该为你身在宫外的家人想想……”她盈盈起身,走向王福,言语间尽是警告的意味。
王福仰头大笑,嘴里的血丝顺着唇角丝丝流淌,目光空洞而悲凉万分,“奴才纵使愿意招供,可是那幕后之人可会放过奴才的家人?!”
荣宓心口猛然一震,微眯了眯双眼,凝重的表情散去,她不由软下语气,“你只要告诉本宫究竟是谁在幕后指使,本宫保证你家人性命无虞。”
只要清楚的知道是谁在背后兴风作浪,届时一切都会真相大白,舒姐姐的劫难终会化解……即便查到了是谁,可是,她真的有把握将其绳之以法么?渐渐的她感觉到自己,在彻查真相的同时,似乎又走进了一个无形的圈套之中,这种感觉令她隐约有些不安。
最终,王福还是向她妥协,并且事无巨细的交代了昨日发生的一切,在听完一系列的冗长故事之后,荣宓顿觉心力交瘁,以至于她是如何出的牢房都浑然忘记,只是觉得头重脚轻,浑身疲乏。
有些事情,知道真相后,总是那么的令人出乎意料,细想却又觉得是在情理之中。
那日千秋节,若不是她荣宓擅自将舒颜熙推了出去,意在解围,实则吸引皇上的瞩目,却未想舒姐姐当众奏琴打乱了贵妃的精心计划,至此贵妃心怀怨恨,所以,才会在昨日率先借故离去,并嘱咐舒颜熙护送容贵嫔回宫,暗中却在路面动了手脚,不但陷害了舒颜熙还令容贵嫔早产数日。
暂且不说舒颜熙会不会被降罪,容贵嫔那一跤若是导致小产,于她云贵妃而言,岂不大快人心?人,都是包藏祸心的,何况在利益面前……
就在荣宓准备去长春宫的路上,恰巧遇到了乘坐肩舆而来的云贵妃苏绿萼,一袭华服,面容艳丽无比,一双凤眼媚意天成,却又凛然生威。
漫长的甬道上,宫人们见了云贵妃的肩舆皆纷纷躲闪不及,旋即慌忙跪在路边行礼,荣宓看着容光焕发,笑意盎然的苏绿萼,心中怒火滔天。
她就这么想也没想就横冲直撞的迎了上去,展开双臂,阻挡住苏绿萼一行的去路,她凝视着苏绿萼那张媚颜,冷冷的看了一眼,厉声道,“恕臣妾冒昧,敢问贵妃娘娘,可否拿大皇子的性命对天起誓,证明昨日发生之事与娘娘您无关!”
跪在附近的宫人听见荣贵人的质问,倒吸了口冷气,都不由的为她捏了把汗,冒犯了云贵妃的威严,可不就是简单的惩罚了。
苏绿萼闻言,脸色刷地变得铁青,挥舞着长袖,冷声命令道,“还不把她给本宫抓起来!一个小小的贵人竟敢如此肆无忌惮,成何体统!”
话音刚落,两个孔武有力的太监上前将荣宓架了起来,她拼命挣扎,依旧动弹不得,她怒视着向波澜不惊的云贵妃,却见她杏仁眸中闪过一丝狡黠,唇角有意似无意勾起一抹讽刺,令荣宓的心瞬间凉到了极点。
苏绿萼扶着蕊心的手从肩舆上缓缓走了下来,一双美眸波光潋滟,她看向四周窃窃私语的宫人,脸上露出了一丝令人捉摸不透的笑容。
“荣贵人你目中无人在先,无理取闹在后!本宫本想息事宁人,无奈众目睽睽之下,唉,本宫也帮不了你。”说完,还一脸惋惜的看向荣宓,朝着荣宓指手画脚的宫人越来越多,苏绿萼心中得意万分,顿了顿继而正色道,“皇上将协理六宫之权交给了本宫,自然是信任本宫,荣贵人今日出言不逊,已是犯了大忌!”
看来今日怎么也躲不掉了,荣宓不禁眸光黯然失色,心中默叹,苏绿萼,你果然高明百倍!难怪承宠多年经久不衰……原来也是陈府极深。
苏绿萼重新坐回肩舆,看了看快要暗下来的天色,艳丽的脸上浮起一抹笑容,勾了勾唇角,下达了命令,“罚跪三个时辰,以示警戒!”
众目睽睽之下,她被人踢倒在地,愤懑,委屈,在这一刻悉数向她涌来,跪在铺满石子路面上,铬的她双膝生痛,苏绿萼留下了蕊心监督,随后便得意的离去。权高势众,人微言轻,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硬生生的差了一大截。
戏已落下帷幕,看客渐渐悉数离场,御湖边她形单影只,就那么孤零零的跪着,夜色擦黑,大雪再度降临,寒风刺骨,她又冷又饿。
蕊心亦是瑟缩的站在亭中,嘴里不停咒骂着荣贵人多事,害得她也要在一旁陪着挨饿受冻,朝手下哈了一口热气,不停的搓着冰冷的双手。
锦云闻讯赶来,带来了一件织锦镶毛斗篷手忙脚乱的给系上,看着冻得牙齿打颤的小姐,她鼻尖一酸,眼里夺眶而出,用尽全身力气紧紧抱住荣宓,互相汲取暖意,她哽咽,“小姐……您再忍忍,很快,很快就过去了……”
白雪皑皑中,荣宓瑟缩牙齿打着寒颤,她被锦云紧紧的拥住,如若不是还有锦云,此刻,只怕她早已倒下。
风雪不断……她早已筋疲力尽,只是一直倚靠坚韧的毅力,强撑着最后一丝气力。
她紧闭着双目,倒吸一口凉气,触目满是银装素裹的世界,百余茫茫,只有她们主仆二人,苍凉一笑,这便是得罪云贵妃的下场。
那些鄙夷的目光,如刀割一般凌厉刺骨,寒冬腊月,冰天雪地,柔弱如她,怎抵得住这漫天风雪……她咬着唇,仍由雨雪浸湿她的全身。
亭中蕊心双手抄在袖中,不耐烦的在原地来回踱步,天色渐渐擦黑,她也不知要陪着耗到何时,气的她连连跺脚,正待她欲转身离去,她看到了从远处缓缓而来的一行队伍。
隔着蒙蒙大雪,蕊心定睛看去,连忙吓得倒退几步,灵机一动旋即跑到了亭子后面躲了起来,心急如焚的在原地走来走去。
那人坐在龙辇上的不是别人,正是当朝的天子,朱亦渲。
一袭明黄色的长袍上绣着沧海龙腾的图案,只缀着一枚白玉佩披着一件墨色大麾,风帽上的雪白狐狸毛夹杂着雪花迎风飞舞。袍角那汹涌的金色波涛下,衣袖被风带着高高飘起,飞扬的长眉微挑,黑如墨玉般的瞳仁闪烁着和煦的光彩,带着天神般的威仪和与身俱来的高贵,整个人发出一种威震天下的王者之气。
一双凤目深邃如墨,冰冷寒冽,令人敬畏。